“我们哪儿也不去。”年轻的妇女用手梳理小男孩脏乱的卷发,男孩和一个更小的女孩紧抱她的大腿,使得她像极了护崽的母鸡:“圣骑士大人,绿皮到处都是,跟着军队走才有活路。”很多人响应了她,剩下的即使没吭声,也都阴沉的点点头。
克里斯蒂娜回头寻找汉克的身影,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这些人都是男爵领的。青年贵族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感激涕零的农夫脱帽跪地,争先恐后亲吻他的手指,年轻人忙于扮演英雄,没注意到精灵的窘境。
有只手碰了碰她,老兵格林压低嗓子,声音小到非人类的尖耳朵才能听到:“大人,就带上他们吧,都是女人和孩子的,而且……”老兵往一旁使眼色,她顺着往那边看,有汉克的人在俘虏里找到了亲属,涕泪四溅抱成一团。“部队里有女人,当兵的也能吃的像样点。”老兵安慰了垂头丧气的精灵,不小心把她和法师归进了挠裆粗汉的行列。
格林说的没错,当天宿营就不用当兵的自己动手了,俘虏把活儿全接过去。负责分发晚餐的女孩把热气腾腾的炖肉装了满满一碗,递到精灵手里,克里斯蒂娜点头致谢,小姑娘兴奋的满脸通红,笨拙的行了个屈膝礼后,推着空锅跑开了。精灵用木勺搅动碗里混合着肉,洋葱以及卷心菜的乱炖,怀疑的尝了一小口,比起用铁锤敲碎才能入口的牛肉干强多了,她承认。
用餐完毕,营火边的聊天开始了,几个关于女人的下流笑话让气氛达到了顶点,她很确定有些大头兵已经笑岔了气。唯独精灵所在的圈子,所有人都严肃的谈论天气,克里斯蒂娜掏出手帕擦干净嘴,不咸不淡应合了两句便要告退。士兵们匆忙起立目送她离开,精灵分明听到了如释重负的换气声。
哼,男人。优于人类的听觉,让克里斯蒂娜只能对色情段子照单全收,虽然很多内容都无法理解,但足够她低着头走路了。
精灵找到了安置伤兵的帐篷,艾米莉早就在里面忙前忙后了。她指挥着几个农家姑娘更换绷带,清洗伤口。
真可惜,你该呆在篝火边大杀四方,让那些男人脸红的,精灵恶意揣摩,无端指控。
克里斯蒂娜并未打扰老友,她找到一个伤势严重的士兵,那人双眼紧闭,脸色白到遮不住紫色的血管,士兵腹部裹着几圈布条,被血染的通红,精灵轻轻按住了伤口。
“大地之母……”克里斯蒂娜闭上眼,柔和的蓝光在指尖泛起:“请治愈他吧。”伤者的呼吸逐渐平稳,陷入了沉睡。“把这绷带拆了。”精灵指示楞在一旁的女孩。
她没有过多停留,继续找寻伤情危急的。精灵没找很久,有个壮汉的右手被扭到了某种奇怪的角度,下嘴唇和牙齿不翼而飞,来帮忙的女孩用毛巾擦拭下巴上鲜血和唾液的混合物。精灵默念起祷文,靠圣光的衬托,她美的不像凡间生灵。
帐篷里帮忙的女孩都瞪大了眼睛,看得入了迷。艾米莉默默计数,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太多了,又在逞强。法师摇醒了只顾着看的帮手,交待了她们继续。
末了,她来到骑士身边,替老友擦掉了额头的汗珠,“小娜,去休息吧。”艾米莉劝道。
艾米莉得用扶的才能带走克里斯蒂娜,精灵整个人靠着她,加上盔甲,法师就要支撑不住了。一双强壮的手臂及时出现,扶住了两个女人。
“女士,让我代劳吧。”格林不请自来的架住精灵另一只胳膊,一路把圣骑士扶进了帐篷才走。
克里斯蒂娜躺上床垫后说什么都不起来。法师不得不弄醒她,强迫她至少脱掉盔甲,精灵迷迷糊糊的抱怨着,栽回塞满稻草的枕头打起了鼾。
艾米莉从行囊里找出法术书,借助蜡烛翻了几页,忽明忽暗的光源让她忍无可忍。法师召唤出一个纯白的光球取代照明,把注意力放回书本。
“快跑,快跑啊,白痴!”精灵翻了个身,咕哝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话。艾米莉弯下腰,准备给她拉被子。“……对不起,里昂,原谅我。”法师一惊,手僵在半空中。
“嘘……一切都会好的。”艾米莉轻拍着精灵的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克里斯蒂娜身体逐渐放松,法师给精灵盖好了被子。
或许小娜说的没错,我在的话就不会出事。幸存者的愧疚也找上了艾米莉,搅黄了她背书的心思。
鲁道夫很想把眼前的信撕得粉碎,再揉成一团砸到送信人脸上,这家伙士兵的制服都没有,穿了件皮夹克,头戴插羽毛的宽沿帽,超出肩膀的长弓和腰间绳索,不是猎人又是什么?主教反复查验了蜡封的印章,是迈耶男爵的家徽没错。他压下不合身份的暴躁,夸奖了信使两句,让侍从带着去用餐。
泰拉在上,老迈耶这个厚脸皮可别又提要让小儿子参加骑士团了,主教拿起拆信刀切开蜡封。
“尊敬的鲁道夫阁下亲启……”乡村贵族在礼节方面倒是无可挑剔,刨掉无意义的恭维和嘘寒问暖,男爵大人的意思只有一个,请求教会的骑士团去支援突击帕那峡谷的民兵。
一个小小的男爵竟敢把手伸进骑士团?连骑士统帅都不会教会武装指手画脚,鲁道夫接着往下读。“见鬼!”主教忍不住骂了一句,男爵看似无心却有意点出了前去营救的人中,有圣骑士克里斯蒂娜小姐。
嗯,想想看,假如精灵小姐因为孤立无援死了,而我又碰巧知道这件事……
他踱着步子走到房间中央的橡木桌边,上面有副地图,代表己方的红旗沿边境山脉逐个排开,和绿皮的黑旗对峙。一个年青骑士正根据手中信件来移动旗帜,大多数地方,红旗都被数倍于己的黑旗包围了。鲁道夫见他叹了口气,接连推倒了三面红旗。
主教双手按住桌边,研究起一片纷乱的战局。本已被赶进群山的绿皮,忽然倾巢出动,将防线渗透成了筛子,做为封锁线枢纽的兵营反被围攻,少数几个没被波及的部队,例如主教麾下的骑士团,则成了救火队,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帕那峡谷……帕那峡谷……”年青的骑士听见了主教小声念叨,遂用手中的木杆,准确点出了主教所要寻找的目标。
“大人,帕那峡谷外的帝国大道,”骑士介绍:“有一个军营,驻扎有三百骑兵和两倍于此的步兵,根据今早送来的信……”年青人低头看手里的纸条,莫名其妙的哑了。鲁道夫从他手里拿过信,纸上的短短几句话,透露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骑士用木杆推倒了红旗,留下了旁边五面黑旗。附近还有一面红旗,它孤零零的,离绿皮不太远。
“史蒂夫!”骑士被主教突然提高的音量西吓了一跳,他转向指挥官,站的笔直。“去告诉戴维斯爵士,要他带手下的人即刻出发,援助当地驻军和民兵,托马斯爵士所部预计三天后归队,那时,我将带领余下人马跟上你们。”年青骑士右手在胸口碰了下,领命离开。
“……还有,你也一起去。”主教又叫住了骑士,史蒂夫脸上有了兴奋的表情,鲁道夫看着年青骑士跃跃欲试的模样,却总觉得发音困难,他很快克服了这个障碍:“一路小心,儿子。”做父亲的背过身,他必须维持住骑士团主教的威严,不能公私不分。
“遵命,父亲。”儿子耸耸肩,带着满脑子博取军功的幻想离开了。
“欧菲莉雅·纳夏斯巴农。”来人无礼的直呼主母之名,未经允许就坐进她身旁的椅子。
“噢,我亲爱的凯兰迪尔。”主母留意到他在偷瞄自己的大腿根,便刻意交换了一次左右腿的位置,薄纱短裙本就没遮住太多,洞穴里寥寥无几的火把,让主母的脸庞若隐若现。来人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欧菲莉雅嬉皮笑脸的玩弄起衣扣,打算将某种游戏更进一步。
客人重新调整好坐姿,似乎恢复了平静。她有些失望,自从在幽暗地域失去了宠爱的侍父后,主母身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中意的男性了。眼前的白皮精灵虽然讨厌,也不是不能“用一下”,愈发看得顺眼呐。
“陛下对你很不满意,欧菲莉雅。”白皮精灵说着主母的语言。
“是吗?”主母给客人斟满了酒,她俯身递过去,故意放慢动作,给了男性充足的时间,观赏她的傲人身段:“请转告尊贵的陛下,我的家族一直小心谨慎,不知道是哪里让他不满意了?”欧菲莉雅声音甜腻,简直是撒娇。
仿佛提起太阳王,就能得到信念似的,凯兰迪尔从黑暗精灵要命的诱惑中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端正了坐姿再次开口,语调严肃,充满了责难:“你驱使绿皮攻击人类,轻启战端,死了那么多人,这可不太好啊。”
哼,总干坏事又嫌脏手的伪君子。欧菲莉雅脸上带着最真挚的表情,却说出了最恶毒的话:“我以为你是想干掉那个精灵的母亲,还说是你本打算把她们母女俩都绑回家里去?”
被揭穿老底的凯兰迪尔恼羞成怒,握起了拳头,主母见状识趣的收了声:“你这黑皮叛……欧菲莉雅。”客人最终还是收回了侮辱性语言,“我不是来跟你互相指责的。”客人起身,靠着天生的夜视能力,他发现了缩在阴影里的人类女奴,凯兰迪尔皱起眉头。
“尽快完成你的任务吧,欧菲莉雅。”白皮精灵捏住挂在胸前的宝石,淡紫色的闪光带走了他。
“该死的地表妖精在哪儿!?”玛雅冲进主母的房间,攥紧了锯齿短剑:“我要把他的心脏献给罗丝,重新赢回真神的眷顾!”
只一扬手,主母戴在无名指上的魔戒便释放了其中的法术,长女勉力躲开了首轮攻击,后续的光弹照样把她打的倒地不起。
凯兰迪尔的礼物真不错,主母很满意。欧菲莉雅瞥了眼倒地呻吟的女儿,走回座椅,从椅子下方的暗袋中抽出了张卷轴。
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后,剩下的三个女儿出现了,姑娘们看见倒地的姐姐,神态各异,没有谁想过要扶起她。玛雅爬向房间边缘,靠着岩壁撑起了半截身子。欧菲莉雅扯掉捆住卷轴的丝带,女儿们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长女尤甚。
“这样的卷轴,我还有几张。”眼看着玛雅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但欧菲莉雅主母意犹未尽,她接着说道:“不知道我还有哪个女儿,想变成安缇蒂亚那样的蛛化精灵,为家族继续出力?”女儿们惶恐的向母亲请安,得到允许后才敢放慢步子,走出主母的岩洞。
长女努力尝试用双手爬行赶上妹妹们。欧菲莉雅丢过去了一瓶红色药剂。“喝了它,或者……”主母邪异的笑起来:“去找扎克,我的好儿子一定不会放着姐姐不管。”
注释:1,正统的龙与地下城中,不存在所谓的蓝瓶,法师每施展完一个法术,便会忘记,非得充分休息后再记忆不可。当然,她也可以重复记忆同样的法术,但之后,也会因为遗忘,无法再次施展。相信玩过《博德之门》和《无冬之夜》的朋友深有体会。
2,第四家族作为黑暗精灵内斗的失败者,家族的牧师的确失去了直接向罗丝祈祷的资格,但仍然能使用魔法道具和卷轴。
3,卷轴分为存储魔法和存储神术的,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容器,但仍然需要相应的职业和正确的口令来启动。绝对不会出现文盲战士背着几十个火球术卷轴把法师炸上天的笑话。
4,蛛化精灵,是一种上半身是黑暗精灵,下半身是巨型蜘蛛的悲惨生物,通常用来惩罚不信仰罗丝的叛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