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毛球……”
一声声苍老又略带沙哑的呼唤从远处传来，带着些些担忧。
没错，那是奶奶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既清晰又遥远呢？仿佛被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过来一般。
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刺伤了她的眼睛，她想抬起手遮挡一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手臂在哪里。
她看不见自己在哪儿，四肢漂浮，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待白光散去，她的眼前赫然出现奶奶的身影，只见她待在离自己十步远的地方，手握长剑一脸怒容的瞪着自己。
“孽障，受死吧。”毛球奶奶沙哑着嗓子骂了一声。
锐利的眼神如刀一般剜着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手里举着剑朝着自己刺了过来，她愣在了原地。
尖锐的锋口停在了离她脖子一毫米的地方，眼看着就要刺穿。
她听见从自己口中发出一阵怪笑，身不由己的说道：“刺啊，你怎么停下了？”
言毕，她自己都吓到了。
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看见奶奶皱了皱眉，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毛球突然抬手扼住了奶奶的脖子。
那松软而带着温度的质感让她拼命想缩回手，眼看着奶奶瞪大眼睛，脸色变得狰狞，她吓得一直往回缩。
可是，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紧紧摁着奶奶的脖子，她那原本就颧骨分明的脸此刻看起来格外扭曲。
毛球奶奶一只手抓住她，另外一只手缓缓举起桃木剑抵在了她心脏的地方。
“噜呼……”她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一次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的响了起来：“来啊，刺下去吧，就让你看看是我跑得快，还是她死的快。”
胸腔之处发出回声，仿佛不是一个人栖息在她的身体里面。
话音刚落，毛球奶奶拿着剑的手抖了一下，软软的往下滑了一点，松松的抵在她肚子上。
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已经可以很轻易的折断她脖子上的骨头，她拼命想将手抽回来，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眼看着奶奶似乎快支撑不住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感觉桎梏着她的力量小了一点，趁这机会，她用尽全力朝着桃木剑上靠了过去。
只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刺进自己的皮肤，紧接着那个一直掌控着自己身体的力量一下子就消失了。
也不是很疼嘛，自己真是机智。
“唔……”毛球奶奶微弱的闷吼一声。
她缩回手，如释重负一般朝着奶奶笑了笑，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她倒下去的瞬间，毛球奶奶赶紧接住她，干脆利落的将她放在地上，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写了咒语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符上瞬间升起一丝火焰，从毛球奶奶的指尖飞了出去，停在半空中，然后化为了飞灰。
符火燃起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地上蹲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孩。
难怪她会替这东西瞒着自己，看起来确实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真不知道应该说她单纯，还是单蠢好。
算了，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不然也就不是她了。
招鬼都是有原因的，体质阴还敢多管闲事，这不是送人头吗？
毛球奶奶撇了撇嘴，握紧手中的剑，用符封住剑身。只见剑身一动，径直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桃木剑在半空中停了几秒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片刻过后，咣当一声，剑掉了下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剑，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插回腰间。
她扶起毛球，本想抱起来她，不料用力过猛，嗓子里涌起一阵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咳……毛球，你又重了。”
毛球奶奶无奈的放下她，一抹嘴边的鲜血，连拖带拽的拉着她转身一步一步缓慢的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桃木剑上残留的符升起一丝微弱的火，一眨眼就灭了。
拖着瓷实的毛球有些步履艰难，加上她身上的伤口一动弹就会绽开，毛球奶奶也不敢太用力。
自己被个小鬼耍的团团转，她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仰天大骂道：“傻不愣登的玩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说了不要把毛球扯进来不要把毛球扯进来，还把她拉来，下次别想我再帮你任何事情。”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又骂了一句：“傻不愣登的玩意儿！”
之前这小鬼附身在书名笙的身上，她顾忌到书名笙，害怕伤到他。又没法将它逼出来，所以一直在跟它周旋。
原本都要抓住它了，结果三爷带着毛球过来，这小鬼旋风一般冲了出去，然后附身在毛球身上了。
感情您老人家的宝贝孙子是没事儿了，我的孙女呢？
想想就生气，她抱着毛球腰的力道不小心重了几分，毛球吃痛的哼了一声。吓得她赶忙松开手，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家走。
幸好她当时有些虚弱，剑往下拿了一点，并没有伤到要害。
搞定了小鬼，可她自己也伤的不轻。毛球奶奶先替毛球清理了伤口，然后趴在她的床沿上睡着了。
毛球一夜都没有睡安稳，总感觉全身酸痛，可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哪哪都疼，仿佛一年没动然后突然跑完一场马拉松一般。
梦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抽泣，断断续续又连绵不绝。她仔细辨别那个哭声的来源，却又找不到。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四面八方。
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她听着这声音整整听了一夜，直到第一声鸡叫响起，那个声音才消失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奶奶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她本想叫醒她上床睡，结果一转眼竟然睡着了。
哭声停止之后，她睡的特别好，就连奶奶醒过来都没有发现。
见她脸颊两边晕染着两坨颜色深沉的红晕，毛球奶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格外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