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门缝下照射进来的烛光也越来越多,莱奇甚至都能隐约看到门缝下对方的影子。
“怎么办?”
瑞莲小声问道。
“嘘——别出声,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不存在的。”
莱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另外两人保持安静。
脚步声继续有规律的响起,不快也不慢。对方似乎并没有急着想来到这个房间,而更像是在悠闲地散步。
然后,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
三人的心脏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里。虽然莱奇和达卢知道自己是兽师,根本就没有害怕的必要,但是一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们就莫名地产生了发自心底的恐惧感。
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瑞莲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整个人都几乎要陷进墙角里。
门外响起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看来对方正在把门打开。
莱奇用手臂死死地把达卢和瑞莲抵在墙角上,自己也蜷缩着身体,竭力想将自己三人的身影隐藏起来。
“嘎吱——”
门开了。
被对方推开的门完美挡住了墙角里的三人。
被门掩护着,他们微微松了口气,但他们知道现在还不能松懈。
红木门另一侧的脚步声更加清晰了,对方带着明亮的烛光走进了房间。
不过对方很快在门前停下来。
莱奇伸长脖子去看那人。对方身型高挑,身穿着一件材料不明的黑色大衣,头戴着同样材质不明的黑色三角帽,脚上穿着深棕色长靴——长靴看上去像是皮质却反射着金属光泽。
由于对方是背对着三人,对方手中的提灯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莱奇没能看清对方的样貌。
只看到了对方脑后,与众不同的水银色长发扎成的马尾辫。
跟瑞莲描述的和撒那是一样发色。
但对方并不是和撒那,据莫万所说,和撒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外表和声音都非常中性的男生,而不是这位光是看着背影就明显能认出是成年人的陌生人。
那这个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和撒那的哥哥?”
莱奇突然想到,莫万曾告诉过他们,和撒那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名叫弥赛亚。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哪有年龄相差这么大的双胞胎?
就在莱奇猜测着来者身份的同时,那人动了。
他缓慢地挪动着脚步,用极慢的速度转过身,向着三人躲藏的地方走去。
“!!!”
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断思绪的莱奇又是猛地一惊,他疯狂地向着墙角靠去,完全没有像刚才那样去在意身后被自己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的两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但就在对方即将能够把门挪开看到三人的时候,对方却停下来了。然后,似乎是放弃了想要去找寻三人的念头,对方调转方向,向着进来的门走去。
渐渐地,脚步声移到了敞开着的门的另一侧,看来对方准备离开了。
莱奇虽然暗暗庆幸着自己和伙伴们没有被发现,但他并不想让对方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解决。
他慢慢地离开另外两人,从墙角爬出来。
“?!”
达卢不明白莱奇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既然那个人已经不打算寻找自己,那在对方还没离开的时候跑出来岂不是在自投罗网?达卢拽住了莱奇,拼命冲他摇头。
但莱奇用力挣脱了达卢的手,他此时就像是被魔怔一样,行为越来越不符合逻辑了。达卢连忙想要跟上去把莱奇抓回来,但是后者的动作更快。
莱奇直接爬到了门边上,他探出头看着向门口走去那人,悄悄地释放出了能量打算放出猞猁。
对方停下了脚步,很显然那人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但他并没有转过身,而是头也没回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莱奇的下一步动作。
棕黑相间的能量从莱奇身上散开,向着四周弥漫开来,接着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凝聚成了心兽猞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门口的那人伸出了爪子——莱奇想直接让猞猁按住对方。
但就在猞猁伸出爪子的同时,对方转身了。
随即一道寒光一闪而过,猞猁的腹部被切开了一道口子。一声锐利的“铮”声接踵而来,猞猁应声化作一团雾气消散而去。
“唔——”
还没等莱奇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刺痛,随后响起了短促的撕裂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只见衣服上出现了一条狭长的裂口,猩红的鲜血从肚子上的切口里渗出。紧接着切口被体内的脏器挤开,██和██从被撕裂的切口里流出,███地淌在地上。
随之莱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直到一阵剧烈的撞击感传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的视线也随之拧了九十度。
此刻,莱奇的上半身从门后倒了出来,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也落到了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只见对方把手中的长刀收进腰间的刀鞘——看来那道寒光就是那把刀——斜着身体,目光完全没有落在莱奇身上,像是没看到他,更像是没有想要看他的打算。接着,那人十分干脆地走出了这个房间,关上了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但在那一瞬间,莱奇至少隐隐分辨出了对方的性别。
是一个年轻女子。
莱奇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他发现自己使不上力。
紧接着黑暗袭来。
……
莫万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想到昨天还能好好地和自己聊天的莱奇怎么就突然身受重伤,还被送到了医疗所。
莱奇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腹部的伤口已经做了消毒缝合处理。虽然有吊瓶里的药水来帮他缓和伤势,但他到底能不能撑到危险期结束,医生没法给出答案。
莱奇的父母坐在病床边憔悴地守护着他,在听到自己的孩子遭遇到了那种事后,他们就急匆匆地赶到医疗所,守在莱奇身边一夜未眠。
瑞莲和达卢也站在一旁,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着莱奇能活下来。
赢得了淘汰赛的莫汉也得知了莱奇的事,他现在正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
莫万一言不发地走出来,坐到莫汉身边。莱奇会伤成这样的原因瑞莲和达卢已经给他说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等莱奇脱离危险期的时候,好好去和撒那那边讨个说法,给莱奇一个交代。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莫万不经意的一个扭头,就看到和撒那正捧着一束花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要知道造成莱奇这一切的都是你!”
莫汉站起身拦住和撒那,厉声斥责着对方。
“是啊,说真的,当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也很愧疚,要是我当时能留在人偶馆,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让一个孩子经历这种事,真的是非常抱歉。希望他能挺下来。”
和撒那黯然地向莫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捧着花的双手也紧紧地收拢了。
“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知道医生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莱奇的伤是某种利器造成的,要不是听瑞莲和达卢说你当时不在现场,我都要怀疑这是你干的了。”
“先生,医疗所里禁止大声喧哗,请保持安静。”
一旁的医生提醒道。
“抱歉。”
莫汉转过身向医生表示歉意,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像低头认错的小孩一样的和撒那。
“莱奇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只管好好开你的店去。”
莫汉一把抢过和撒那递过来的花束,再确认没有问题后,转身走向莱奇的房间。
“还有,以后别再靠近莫万了,我可不想看到他遭遇同样的事。”
走到门口的莫汉还不忘撂下一句话。
莫万与和撒那面面相觑,两人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莫万也很在意莱奇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具瑞莲和达卢所说,他们没有看到那个袭击者的样子,对方是从人偶馆的一个放着棺材的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后面过来的。
而且莱奇当时的行为也非常诡异,像是失去了理智和逻辑一样,没有理由地用心兽攻击那个袭击者。后来发生的事他们没能看见,只看到莱奇的肚子上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袭击者就离开了。
虽然知道和撒那当时不在场,但是莫万还是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偶馆毕竟是和撒那的店铺,里面有什么他总该知道吧。
但是不是现在。
既然莫汉已经严厉禁止莫万再靠近和撒那了,那么莫万就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询问他。
等父子二人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了。
莫汉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简略地做了晚饭,然后就领着几个铁桶去烧水了。
莫万草草地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着。
现在的事态有些僵化,不管是自己还是大家,他们的心性似乎都出现了恶化。
本就习惯自己拿主意的莫万现在变得更加的难以和人相处了;原本一直在为家人和邻居们拼死拼活的莫汉变得更加严苛了;本来乐观开朗的莱奇开始变得多疑了……
大家都开始变了,但没人察觉到。
除了莫万自己。
他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大家都来到王城之后,原本安宁祥和的生活开始变味了,大家也都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和王城本身有关?
不管原因是什么,莫万知道,他们过去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