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县武装部的小礼堂里,冷未觉得特别的荒诞滑稽,前面面站着的冷木倒是一脸没所谓的样子,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冷未碰了碰后面站着的青狗。
“你说我们好歹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来和这一群中学毕业的一起参军,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老同学,我给你讲,这是我们大大的机会,学历就是我们的优势,要是能够顺利的通过体检政审,入了伍,我给你说,以我们两个的实力绝对飞黄腾达。”青狗看着人武部大楼上飘着的八一军旗,一脸神往。
青狗是冷未的小学同学,小学的时候成绩超好,一直被当做神童来膜拜,小学、初中、高中一路开挂。可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高考的时候马失前蹄,虽然他上的是省城最好的高中,可是还是和冷未考了同一个学校,多年没见,冷未是在火车站派出所认出这个小学同学的,当时他逃票被抓,而冷未是捡了钱包来做**的。毕业以后,青狗一直在老家游荡,好的工作瞧不上他,差的工作他瞧不上,他说他在等机会,说要一鸣惊人。
有一天,武装部的宣传车走街串巷的响着大喇叭,通知秋季征兵已经开始,当时青狗一手伸进裤裆里,一手拿着一本《夫妻婚前手册》,正在准备发动总攻。喇叭一响,啥都泡汤。他狠狠把书一丢,推开窗户跳出去,有了和汽车拼命的冲动和勇气,无奈吃饭的跑不过吃油的,追出去了十公里,那辆叫做反帮皮鞋的老旧吉普车还是扬长而去了,好在,一张黄色的宣传单,就那么巧,飘呀飘,飘呀飘,飘到了站在乡村公路中间朝着汽车撒尿的青狗脚下。
他对着宣传单抖了抖了催头丧气的弟兄,几滴尿液又那么巧,刚好滴在了“大学生参军入伍,退四年学费,优先提干,可考军事院校”这一条上。那一刻,他觉得他等待的机会总算TM来了。
青狗是在冷未回家的第三天上门卖菜的时候看见冷未的,当时冷未脖子上挂着围裙在剥蒜。他也找过其他人,可是其他的同学都笑他神经病,他把冷未当做了知音,觉得他们是一路人,一个毕了业只能卖菜的大学生,肯定是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着时机的伟人。他唾沫横飞的给冷未做着思想工作,劝他投笔从戎,加入人民的军队,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将军。从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讲到了十大元帅,从辩证唯物主义讲到了****,冷未听着很困,冷木已经睡着。而冷未的爸妈却被成功的洗脑了。于是乎,冷未兄弟两都提交了报名表,都在政审通过后,凌晨两点,和青狗一起站在了人武部的小礼堂里。青狗成功了,而且还赚了一个冷木。
“姓名?”
“陈八一。”
“年龄?”
“十八。”
“姓名?”
“胡国庆”
“年龄?”
“十八。”
“姓名?”
“冷木。”
“年龄?”
“十八。”
“姓名?”
“冷未。”
“年龄?”
“二十三。”
二十三不是一个好数字,特别是在其他人都是十八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当做临时体检室的小礼堂里,百十来号人笑成了一片,就连坐在后面,一脸严肃登记基本信息的军队代表们也笑岔了气,冷未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真TM不要B脸。好在青狗比他更不要脸,“报告,我叫苟青,我也二十三。”那一天,冷未再也没有理过青狗,他觉得他这辈子最丢人也就是这一次了。
体检的结果要在第二天才会知道,可是当天晚上冷未的父亲就接到了镇武装部的通知,说是冷未有结石,体检不过关,冷木屁股上有颗痣,也不行。说完,电话并没有马上挂,冷未的父亲万念俱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声“领导,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办法嘛倒是有?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只要是对孩子好,我什么办法都愿意试一试,领导你讲。”
“办法有两个,一个是让冷未的舅舅龙局长给县武装部包部长打个电话就可以,他们经常一起打牌,是好弟兄,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一个就是你拿两万块钱出来,我想办法给你疏通疏通。不管那个办法,都要快,明天就要定兵。”
冷未的舅舅是尚泽县民政局党组书记兼局长,可是冷未已近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原因其实是一件小事儿,有一年冷妈妈带着冷木去给舅舅拜年,冷木小,嘴馋,拿了茶几上的一个苹果正要吃。被她舅妈看见夺了回去,还打了冷木的小手。这一幕被正在帮忙拖地打扫卫生的冷妈妈看见了,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跨进过那个家门。她从小就告诉冷未要记住两件事:一是你只有靠自己,二是人要有骨气。
让舅舅求情是不可能的,冷未全家都否定了这个办法,就算是他舅舅愿意,他们也不愿意。可要是拿钱,两万块不是个小数,家里算来算去最多只有一万块,冷未爸妈下了决心砸锅卖铁都要兄弟两个成才,部队是成为公家人的一条光明大道,他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孩子们过了这一关。
冷爸爸、冷妈妈提着蔬菜水果出了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又把那些蔬菜水果提了回来,蔬菜水果没有送出去,可是钱,一大口袋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最大面值十块的钱凑成的一万块,他们带回了家。同时他们带回了冷家族人的一句话:“有事儿一块儿扛,有难一起当。”
第二天一大早,冷未和冷木拿着爸妈清点了一晚上的钱去了武装部。到了门口,冷未说要去看看因为心理测试被刷下来的青狗,让冷木自己先去。冷木交了自己的那一份一万块钱,直等到下午也没看见冷未。而他说的青狗,就躺在武装部大门的台阶上,喝得烂醉,吐的一塌糊涂。
冷未是半夜的时候回的家,他把剩下的一万块钱,挨家挨户的还了回去。家里亮着灯,人都在等他。
“冷未,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这次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你以后怎么办。”冷爸爸语气里带着哀戚,这是他的孩子,他太懂他了,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爸,妈,当兵不行,我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儿,有你们给我撑腰,没有我迈步过去的坎儿。”
“哥,以后我罩着你。”冷木把手勾住冷未的脖子,把他拉到了凳子上,桌子上面放着冷木的入伍通知书。这是兄弟两最后的一次嬉闹。
半个月后,冷木去了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