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一年后，公元一九九七年春节，凌云小两口抱着刚满两个月的女儿回娘家过年了。
都说隔辈儿亲，凌四海的父亲凌宗盛整日抱着这个小外孙女爱不释手，可期得很（R市方言，很喜欢很在意的意思），吃饭都不放过，边吃边看，甚然时不时地将口里的饭食咀嚼的跟粥一样稀巴烂，憋不住亲口喂食呢，为此，凌云没少提“严正抗议”，才多大的孩儿呀，简直糟蹋俺闺女呀；自然也少不了怪责母亲，咋也不提醒一下俺爸爸，还是吃奶的孩子呢。
还有，凌宗盛连喂奶的活儿也承包过来了，急的凌云跟丢了魂儿一样，一天除哄孩子睡觉外，难得亲近女儿一回，“抗议”父亲剥夺了她的“母权“，她很担心自己因此跟女儿疏远了，脸上也难得添了些愁容，不时撅着小嘴瞪着凌宗盛，敢怒不敢言，急的直跺脚，满腹委屈，一肚子意见。
“——真好看！云儿呀，云儿！你也有愁苦的时候，嘎嘎嘎......”凌四海对生过孩子的妹妹凌云特别关注，却咋也看不出啥变化来，面貌身材依然像从前那样保持的不要太完好哟，不过当看见妹妹的这幅无奈的愁容时，他终于可以“幸灾乐祸”了，憋不住笑出声来。
“四海（凌云依然像从前一样对凌四海直呼其名），笑啥呢？是不是梦见凌翎啦，嘻嘻嘻。“正站在凌宗盛跟前儿眼巴巴盯着凌宗盛怀抱着的贴随（很像）自己的女儿出神儿的凌云被哥哥的笑声吸引过来，直接对坐在父母中间客厅沙发上的凌四海嘲笑道。
“白日做梦！瞎说啥呀你。”凌四海没好气地回应道。
“咱就梦见了，海子（凌四海小名），怕啥！嘻嘻嘻。”凌四海母亲侧脸对凌四海笑道，随即转向凌云讥笑道，“嘿嘿，云儿你就知道拿你哥哥逗趣儿！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哇~~脸怎么红了？”凌云岂能轻易放过凌四海，立即站到凌四海跟前，双手撑着大腿弯腰盯着忽而脸红的凌四海戏谑道。
“——精神焕发！咋了？”凌四海竟借用京剧《智取威虎山》***的台词儿用普通话“义正辞严”地面怼凌云。
“嘻嘻嘻，你呀，甭想套出咱下句！”凌云听出是台词儿，才不上当呢。
“呵呵，呵呵，今儿果真开眼喽。我说，你兄妹俩就别掐了！”一直直挺着军人的姿态端坐在斜对面沙发椅子上的小庄（凌云爱人）站起身来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壶对大舅子凌四海和凌云笑说着，N次挨个倒起茶水来；人怪勤快，相当有眼水头儿，今儿续茶倒水全指望他了。
“呵呵，嗯，四点半，楠儿(凌楠小名)她一家快来了，咱都别坐着了，该忙乎年夜饭了。”凌宗盛望着新女婿小庄满意地笑着，侧脸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对大家道。
“——啊！我差点儿忘了，今儿大年初二呀，姐姐回来呢！......‘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凌云一惊一乍地喊道，随即唱着《回娘家》舞动着身子走出客厅。
“呵呵，她呀，就会唱这两句，除了吃就是娃，前头那么优美的唱词儿一概省去。”凌四海望着扭着屁股扎煞着双手走开的凌云对妹夫笑道。
“嘿嘿，可不是咋地！在家也总这么哼哼着，就像录音机出了毛病似的，翻来覆去重复着这两句唱词儿。”小庄望着已经走出门口的凌云用手遮着嘴对大舅子凌四海小声道。
“哼~~这位指定是个‘妻管严’，呵呵呵......”坐了半天的凌四海终于从沙发上抬起屁股，望着小舅子离去的背影轻蔑地独自笑道。
客厅的挂钟刚敲完第五下，客厅（外）门开了，凌楠、姜大刚带着女儿媛媛一家三口踏着点儿（说好五点到家，一分不差，不愧是警察作风）说笑着由外地姜大刚他父母家返回。
“叮咚......”这三口刚进屋，门尚未来的及关上，门铃就响了。
“哎~~谁呀？“姜大刚抢在第二下铃声响起前拿起门铃电话问道。
“哦，是我，大哥。”电话回应道，鼻音异常厚重。
“噢~~你谁呀？”姜大刚下意识地侧脸望着院门口问道，并未听出是谁。
“咳~~咳~~”电话里咳嗽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谁啊！？”姜大刚有些不耐烦地喊道，他估计是有人按错了门铃，准备扣上电话。
“咳咳~~咳咳~~我呀，季然。“没等姜大刚挂上电话，里面再次响起咳嗽声，姜大刚再次拿过电话，原来是季然。
“嘿~~这小子咋这动静，声调都变了，感冒了吧。“姜大刚说着按下开门按钮，扣好电话。随即望见季然抱着孩子跟老婆一起走进院子。想到去年他一家三口也是在大年初二来这儿，他不禁暗自笑道，“嗨~~咋今年又来了呢，也把这当娘家了！呵呵。”
“哇~~哈哈，儿子来啦！”季然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刚一进屋，就给凌四海抢过来举在头顶大笑道。
“哟哟哟~~大孙子来了！噢噢噢......哈哈哈......”凌四海异常响亮的声音顷刻将在厨房里忙活的凌宗盛惊动了，他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系着围裙就跑来了，不由分说，一把将季然儿子从凌四海怀抱中抢过来，抱在怀里颠荡着身子不停地哄着笑着，还不断地亲吻着孩子的笑脸，跟自己亲孙子一样亲热。
杨倩倩和季然围着凌宗盛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季然随即让儿子叫凌宗盛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不想，季然话音刚落，他儿子就笑对着凌宗盛嗲声嗲气地叫个不停，喜得凌宗盛都笑出了眼泪，将孩子亲吻的满脸口水；随后，估计是孩子给凌宗盛不断袭来的夹带着旱烟油子味的气息给呛着了，一个劲的咳嗽起来，吓得季然两口子，赶忙一同拍打起儿子的后背，同手伸手做出想要抱回儿子的举动，但凌宗盛却视而不见，或许也是意识到是自己口里浓重的旱烟味把孩子给熏着了，立即将脸扭到一边，避免正面对着孩子，谁知立竿见影，孩子果然立即停止了咳嗽，这孩子配合的够默契，跟凌宗盛自来亲呢，确实如此，自打孩子看见凌宗盛那一刻起，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还不时笑出个动静来呢，怪不得凌宗盛那么喜欢这孩子。
凌四海扎煞着双手，感觉空唠唠的，只好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异常开心的父亲，他想了很多，很多......恍惚间，父亲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在草坪上跑动呢，他感觉很奇怪，父亲一把年纪了，近年来走路都有些费劲，腿脚咋忽然变得那么利索呢，弄得跟在他身后的凌四海和凌翎都快撵不上了......
“小舅舅，俺姥爷叫俺喊你吃饭去。“客厅（内）门口响起媛媛清亮的喊声。
“噢~~来了。”凌四海茫然地转过身来对媛媛回应道。“哎~~咋站在窗口呢？”他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客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当发现竟站在窗边时，他摇摇头感到有些愕然和纳闷儿。
“快来吧，四海，老候在窗口干嘛？！就等着你了，走走走，赶紧哈酒去。”没等他移步走开，姐夫姜大刚进屋喊他一起去了餐厅。
“哇~~酱猪蹄，五香鲅鱼干！”见到餐桌摆着的这两道菜，凌四海立刻来了精神。
“呵呵，头年来前儿，咱成大哥（青岛劈柴院饭店成老板）特意让我带给你的。”季然随即笑道。
“成大哥就是实诚！回R市的头天晚上十点多，俺都睡下了，成大哥打电话来让季然第二天上午开车回R市时，务必去他那里捎上这些东西不可。”杨倩倩对凌四海道。
“嗨~~这才是铁哥们那！季然你这个朋友交的好哇！”凌四海对季然伸出大拇指不无感叹道。
“对了，今晚咱们哈（喝）老酒吧！俺带了两瓶呢，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拿出来呢，落在包里了，我这就去拿。”季然说着离开餐厅，转眼从放在客厅的旅行包里提溜出两瓶老酒回到餐厅。
“望着老酒，我就想起去年元旦后在你家的情景，说来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天的事儿。”凌四海盯着季然手里拿着的两瓶老酒说着，眼看他走进厨房将老酒打开倒进锅里烧煮。
“那这白酒还喝不？”姜大刚拿起餐桌上已经打开的一瓶五粮液问起岳父。
“——哈！咋不哈呢，过年了嘛，该哈就哈！今儿咱白的、黑的（老酒）红的、黄的（啤酒）一起上，哈他个痛快！”凌宗盛大手一挥喊道。
随后，在掺和着孩子稚嫩声息的欢声笑语中，大家端起酒杯开始了今儿特别温馨热闹的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