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凌翎真哭了呀！”一直抻着脖子仔细聆听的凌四海眼睛湿润地问起季然，随即起身拿起茶壶给季然茶杯中续满茶水。
“可不嘛，都哭出声来了呢，哭得眼睛都有些红了。”季然咂了一口茶水道。
“凌翎这一哭，反倒是让我感觉心里更宽慰了呢。”说着，凌四海拿起酒瓶子，再次起身给季然的酒杯里直接倒了半杯酒，可倒完后，就后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道，“嗨，失手了，倒猛了。”表面平静的他，内心指定翻江倒海呢，直接被凌翎动情的泪水给冲动得忘乎所以，行为失常盲动了。
“烟！”季然如法炮制又一次伸出右手，高叉着食指和中指，仰躺在椅背上等了半天，见凌四海怔怔地拿着酒瓶子站在那儿不动，对己视而不见，一点儿眼水头都没有，他犯烟瘾了，等的不耐烦了，不得不发声了。
“烟......”季然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估计动静太含蓄，凌四海仍旧无动于衷，他清了嗓子，将声调提高了一下，“烟！”
“噢噢噢，你看我，呵呵，来......点上。”这下才惊动了凌四海，他立即放下悬了半天的酒瓶，左手摸起跟前儿放着的烟盒（其实季然触手可及。没办法，人家爱摆谱嘛），右手从中抽一根儿，点头哈腰地递给季然，随即右手打着火机，给季然点着了烟。
“我说，四海呀！”季然朝凌四海头顶吐了几个滚圆浓重突突转的大烟圈儿（季然吐烟圈儿水平见长呀！凌四海朝头顶翻着白眼儿暗自叹道），接着叹了口气将几个飞动着的大烟圈儿一一全部消灭掉，看着氤氲缭绕的烟雾，随即带着长者的口吻道，“凌翎人好，到哪里都吃得开！”
“那是！”凌四海想都没想大声应道。“哎，呵呵，听话音儿，指定又有好听的了！来来，先喝口酒润润嗓子再说！”见季然言后，又眯上了眼睛，凌四海立即起身端起酒杯朝他敬酒。
“话说......“季然看也不看凌四海，闷头给凌四海碰了下酒杯后，哈了一大口酒咽下，吧嗒了几下嘴巴，眼睛一瞪，身子一挺，像说评书一样再次把话题抛回了日本。
时候不早了，该离开饭馆了。但见凌翎从座位站起，还没等迈开脚步，却一屁股坐回沙发椅子，随即双手拍打着腿朝我笑道：
“腿麻了，嘻嘻。”
“活动一下就好了，待会儿咱再走。”说着，我也重新坐下，似乎这才也感觉到自个儿腿脚儿有点发麻，但走路不成问题；难怪呀，一直坐了快倆钟头了呢，饭馆内吃饭的已所剩无几了。
“哎哎，等一下，凌翎女士！”当我们再次起身准备离去，刚走开餐桌没几步，就给身后追上来的长得跟相扑运动员似的饭馆中年男老板用挺流利的汉语给喊住了，显然凌翎是他的熟客，老板居然会说中国话，这让本来就对他看着比咱更像水桶似的身材感兴趣的我感到特新鲜。我们（跟老板）早就是“老熟人”了，一进饭馆，凌翎就告诉我了；吃饭时，他便不断地出现在我们桌旁，好像对我们特别关注，不时地朝我们点点头笑一笑，笑得很憨厚，绝非绝逢场作戏的强颜欢笑。不过当时他却没讲过一句汉语，全都是用日语跟凌翎交流，凌翎的日语讲得挺流利，进步飞快，这我能感觉到。
“哦，呵呵，老板您好。”我们止步回身，凌翎双手按在身前微笑着朝老板微微欠了下身子同样用汉语回应道。
“呵呵，凌翎女士好。”快步赶上来的老板朝凌翎躬身俯首谦恭地笑道，随即转向朝我笑着鞠一了躬，我即刻回敬了他。
“老板不用客气，别送了，谢谢，再见。”凌翎说着便朝门口走去，我立马跟了上去，抢到前面准备开门。
“哎哎，麻烦您稍等片刻。”老板赶紧跟上来对凌翎说着，随即一溜小跑奔回柜台内，立即将身子隐没于柜台吞，待他直起腰来时，只见他右手举着一个三十多公分高身着红底绣着大黄花图案和服的日本人偶艺伎绢人娃娃笑着朝我们摇晃着走出柜台，跑到我们跟前儿。
“凌翎女士，这个老早就想送给您，可谁知道，每次一忙就忘记了，实在不好意思。”老板双手抱着娟人站在我们面前，颇有些歉意地对凌翎道。随即双手将娟人娃娃交到凌翎手里，“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恳请笑纳！”见此，我默默感叹道，这老哥儿，不仅汉语讲得挺地道，颇有些北方人讲普通话的味道，而且连中国人的客套话儿也讲得蛮像回事儿的。
“谢谢！谢谢老板！”凌翎接过娟人娃娃向老板鞠躬致谢，然后双手抱着娟人左瞧右看喜笑颜开，“太漂亮了！做工太精细了！季然你看！”说着，凌翎将娟人送到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漂亮吧，嘻嘻。”显然凌翎特喜欢这个盘着半圆型日式美人云鬓正在舞动着的漂亮小娟人。
出门后临别时，凌翎再次朝老板鞠躬致谢，老板更是将腰弯得比凌翎还低，感觉特有诚意，非常谦恭；我受此感染，也学着他的样子与其道别。
待离开饭馆起码有三十米远，眼看着要拐出胡同口时，走在凌翎身后的我刻意回望了一眼，却见老板依然笑着继续朝我们挥动着双手守在饭馆门口，当见我回望时，他笑得更厉害了，直接欢呼雀跃了起来。
这让我既感动之余颇为感慨，都说中国是礼仪之邦，但站在异国他乡的这片土地上，这些日子在这个东洋之邦的所见所闻，亲身体验到这儿人们彬彬有礼的行为举止和儒雅神态，我心里忒不是滋味儿——我们还是礼仪之邦嘛，礼仪之邦离我们到底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