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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秘的预言

1294年春,这年的春天特别冷,从除夕开始下雪,一直下了整整十天。整个大都都被白雪覆盖了,安静得可怕。在这可怕的安静中,流传着一个神秘的预言,元大帝忽必烈将死于元宵节的午夜。

晨光微露的时候,大都皇宫的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一部马车。驾车人二十不到,头戴风雪貂帽,身穿黑色及膝长衫,腰悬玄色长剑,身姿英挺,器宇不凡。驾车的马,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显得极为神峻。这部马车,在漫天的雪地中直往大都的烟花聚集之地而去。

此刻的烟花地,是一天中少有的寂寞。车辙声中,马车经过了大都最有名的万花楼、最时尚的花满楼、最奢华的金碧楼,拐弯再拐弯,来到了一间小小的破旧的楼前。楼前写着两个汉字:青史。

驾车人下了车,左右前后警觉地查看了一下。才一个轻身跳上了青史楼前的大树,在大树最高的树干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木牌。木牌质朴厚实,四周一圈高起,看起来倒像个小小的容器,内里上书两个汉字遒劲有力:青史。他跳下树,恭敬地将木牌捧在手上送入车内。

不久,车内人从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宽厚的手掌,将一块圆形玉佩放在了木牌的上面。

驾车人迟疑:公子,这儿龙蛇混杂,您身份如此尊贵,万一——

车内人:既然来了,如果不听听这位天下第一说书人的说书,岂不终生遗憾。

驾车人:公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是您没听过的,天下第一也许就是浪得虚名。

车内人:不得胡言。

这时候从小楼里传来一个低沉略有点沧桑的声音,声音不响,却仿佛就在你耳边响起一般,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能得公子一听,老朽三生有幸。

就看见木牌仿佛被绳索牵引一般,从驾车人手中直向青史楼中飞去。

驾车人一脸惊讶。

小楼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秀气的小厮垂手迎客。

驾车人掀开车帘,一位衣着典雅华贵的公子下了马车。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长身玉立,气度沉稳,眉宇间英气逼人。

他下车后,再次探手却往车中搀扶另一人下车。

驾车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公子!

公子扶出一位头戴斗笠的白衣人。这位白衣人,看不出多大年纪,也看不出相貌,只知道一副消瘦病弱的模样,几欲不胜白衣,随风飘走一般。

小楼内传来一声冷笑,随后那个沧桑的声音说道:好。好。好。迎接贵客。

公子扶着白衣人往小楼内走去。

这小楼外面看似破落,原来里面却别有洞天。从廊桥、假山、水榭,一路而往,俱是江南园林的景致,院中自有丘壑。沿路的小厮,虽然不多,但是却个个清秀明净,一股江南气质,和北方人士大有不同。而且看起来,个个身体轻健,决不是一般风月场地的小厮模样。

隔着水榭的一汪池水,远远看见亭中一位青衫客,正背对三人而立。虽然看不见容貌,然而那身形、那姿态,却让人心里恨不得马上看到他的相貌。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绕过九曲水桥,来到那人的正面。

水榭中,青衫客正含笑而立。咋一看,那人青春正好,身姿挺拔,容颜绝世;再一看,那人眼角细纹、川字眉头,已经有了些岁数;再细看,那人眼中蕴藏千山万水,仿佛世间沧桑苦恨尽在其中,如同经历多个轮回的老者。

公子看了心里一震,慨叹:原来,如此。

公子:怪不得大都个个想一听先生说书,先生风姿果然世所罕有。

青衫客别有深意地看了白衣人一眼,白衣人低头扶着公子的手,并不看向青衫客,仍然一副弱不经风、疾病身缠的模样。

青衫客:公子,请!上茶。

小厮上茶完毕,双方分宾主坐定。

青衫客旁一个二十多岁的蒙面女子,冷冷地开口道:这位公子,您可知听书的规矩?

公子:喔,还有规矩。不妨说说看呢。

蒙面女子:公子,您想听全套,还是一本?这规矩可都不同。

公子:全套怎样,一本又如何?

蒙面女子一指水榭旁边的旗幡,旗幡上分明写着:黑袍、银狐、红裙、青衫、白衣十个大字。

蒙面女子:全套,就是五本。一本,就是旗幡中任选一个。

公子:既然来了,自然要听全套的。

青衫客笑着看了公子一眼,收回了一直看着白衣人的眼光:公子,选全套可有个规矩,就是必须全部听完。

公子:那我若听不完呢?

青衫客:听不完,也要听完。公子,可还要全套?

气氛突然变得肃杀起来。

驾车人悄悄地说:公子,我们听个一本就算了。

公子看着白衣人,白衣微微一笑。

公子:在下洗耳恭听。

青衫客微笑:如此甚好。念儿,你给客人换塌吧。

青衫客转身离开。

公子奇道:换塌为何?

蒙面女子冷冷道:全套要说上五天五夜,公子爷,不换塌吗?

公子脸色微变:五天五夜?!

驾车人:公子,五天后可就是元宵节了。

公子想了想,微笑着:好,五天五夜就五天五夜。

蒙面女子突然转过头来,神秘地说:公子,您不问问这全套的酬金吗?

驾车人笑了一下:你还怕我们公子付不起酬金吗?

蒙面女子也笑了:我怕你们公子不识字。

驾车人:你这小女子,我们公子可是学富五车——

蒙面女子:公子,我看您啊,一看就不在外行走的,不知道我们青史楼的规矩。

公子:还请姑娘指教。

蒙面女子:青史楼的规矩:凡是要听全套的人,必须拿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作为酬金,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公子,您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公子面色渐渐有点僵硬。

驾车人附耳对公子说:公子,一个小小的说书人,万一提个我们给不了的,我们就——

蒙面女子仿佛听到了一般,冷笑了一下:自从青史楼开张以来,一共就两个人听了全套。第一个是临安的长乐帮帮主,他最珍视的是自己的性命,所以听完全套后自杀了;第二个是元大都的第一猛将,一等侯,他最珍视的是自己的子孙,所以听完后儿子和孙子全死了。自从一等侯之后,还真没有人说要听全套的。

驾车人:怎么可能?这等大事,江湖中怎么会完全不知道?

蒙面女子:那前年长乐帮帮主观潮时,突然被钱塘江潮水卷到江底的事情,你可知道?去年,一等侯全家去泰山祭祖,子孙被盗贼所杀的事情,你又可知道?

驾车人不由脸色发白,这两件事情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和听这全套说书竟然有莫大关联。驾车人看着公子:公子,我们不如——

公子一脸镇定,抬眼看了一下白衣人。

白衣人淡定的很,并不理会蒙面女子的说辞,只舒适地躺到了榻上,手上拿着小厮奉上的一杯热酒,摇晃着。酒刚刚温过,酒味随着热气蒸腾出来,飘散开来。白衣人:好酒!

公子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然好酒。

白衣人喝了一口,却不想呛了起来,不断咳嗽,隐隐有一丝血色溢出。

公子要去扶白衣人,白衣人摆摆手。

驾车人凑近了公子说:公子放心,虎威营精锐在暗中保护,出不了闪失。

白衣人听到了,轻轻发出了一声笑声。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有白先生一人,足矣。

驾车人狐疑地看着白衣人,心里想着这个病病怏怏的人,有这么厉害吗?

此时,远远隔着水榭传来一声悠远清澈的琴音,余音未了之时,又有深沉悲切的笛声飘来,琴音再起,笛声再和,相互追逐,互相倾诉,即像两位知交深夜听雨,心声交流,又似两个剑客巅峰对决,生死相决。

公子:白先生,此曲极妙。您见多识广,可知来历?

白衣人摇头不语,好像完全沉浸在音乐中,闭上的眼睛一角似乎有泪痕滑落。

突然一声弹剑之声,铿锵之音才刚响起,琴笛之乐就到了尾声。

随着连续的几声弹剑之声,快速的脚步声往台上而来。

公子和驾车人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水榭上的戏台。

白衣人依旧闲散的模样,却也支起了身子,眼睛看着戏台方向。

大都传奇的天下第一说书人就要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