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老和儿子进了那间复式小楼,大堂里一群人正围着在地上跪拜,那其中竟有文陈锦荷!
一个教士跑过来,“两位是要入教吗?我们……”
“不不不,”文国老赶忙摆手道,“我是来找我夫人的。”
教士瞧了一眼,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老头,两人皆一生书卷气。
“哦?不知是哪位?”教士看着身后这群跪拜的弟子。
“就是最左边跪着的那个妇人,家里有些事,我不太清楚来找她商量。”文国老笑着说道。
此时文陈锦荷正俯首在地上,一丝不苟地念着教义,虔诚极了。
教士跑去拍了拍她的背,说了几句话,文陈锦荷回过头来,似有诧异,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出去说。”淡淡的一句话。
三人站在教会门口。文国老没有拐弯抹角,放低声音说道:“你出生官宦世家,不会不知道'福泽万民'的用法,怎么还会入这样的教派?”
文成锦荷看了看身后,教徒们正在朗诵教义,无人理会这边。
“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说着就准备回去,马上就要到她的那部分了。
“锦荷!”文国老斥道。因为太过激动还咳了两声,文远赶忙拍着父亲当背给他顺气。
“老爷,我这一生什么都随你了,这快要入土了,还不能做一些随自己心意的事吗?”文陈锦荷似有哽咽。
文国老愣住了。是啊,锦荷十六岁就嫁给他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就算他散尽家财去帮助那些后生也从来没有说半个不字。他能一直敢不及钱财帮助他人,也是在心底深处觉得就算自己揭不开锅了,锦荷的娘家也可以帮衬一些。
见文国老不再言语,文陈锦荷走进了楼内。留下一老一小站在街上茫然。南溪和杜小寒看见了这一幕,虽然听的不太真切,但杜小寒隐约听到争吵,大概和这个宗教有关。
“走吧。”南溪说道。
杜羽看见杜小寒回来,脸上起了笑意。
“爹,看给你们带了八宝鸭。”杜小寒拿着手中打包的八宝鸭说道。
“可好吃了!”小海补充道。
杜羽笑了,拿着收了起来,准备晚上加菜吃。
“我想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南溪说道,表情很是严肃。
无情原本坐在一旁翻阅经书,听这话也抬起头来。荆拓是最了解南溪的,既然他这样说那就是有事了。
“走吧,回屋。”杜羽说道,还嘱咐了小厮几句,让他们好生看着那些孩子。小厮牵过小川和小海连连答应着。
“出什么事了?”荆拓门还没关好就急忙问道。
“是不是那个宗教有问题?”无情说道。
“师傅怎么知道?!”杜小寒惊讶道。
无情慢慢道:“世人总觉得佛是万能的,但佛一不能消除因果定业,二不能度无缘之人,三不能度尽世人。由此及彼,'万能'这个词实在大了些。”
“所以师傅今日才说没有听过这个教派,是早有怀疑了?”荆拓说道。
“毕竟天下之大,贫僧也不可尽知,实在也说不得什么。”无情师傅双手合十说道,还叹了句“阿弥陀佛。”
“到底怎么回事?”杜羽问道。
杜小寒和南溪把事情说了一遍。
“如果只是一般的见面,又何必把我们支开呢。”杜小寒不解道。
屋里众人听完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那你可瞧见那教士了?”杜羽问道。
“那道没有,”杜小寒说道,“但是我们好像听见了他们的口号了。”
“什么?”
“万能之神,福泽万民,万能之民,得以永生。”南溪答道。
“福泽万民?!”杜羽和无情几乎同时说道,那语气里的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了,爹?”杜小寒问道。
“那是……”
“那是……皇家才可以用的呀。”
说是皇家,但能用的不就只有当今圣上吗?!
荆拓和南溪被这么一点,也算明白过来了。他俩常年在天仙峡,对外面的规矩不太在意,但也是明白尊卑有别的,况且戏文里好像也是这么写的。
“那这么说,这是个——邪教?”荆拓说道。
无情和杜羽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怎么回话,朝廷肯定是容不下,但邪不邪的也不好说。只是“万民”所站的角度不得不让人深思。
“那牛家村的事情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不然那个小孩说的方家巷又指的是什么呢?”南溪说道,“今日我去,回来时还绕了一路,也未瞧见有什么异常。”
杜小寒佩服起南溪来,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他还能考虑这么多。
“要不,我们明天去教会瞧一瞧。”杜小寒建议道。
“可是那夫人认得我们,这么跑去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些。”南溪有些顾虑。
“还是我晚上去瞧吧。”荆拓说道,带着笑意。众人了然。
“那你要小心。”南溪嘱咐道。
“唉!”
傍晚,文夫人回来直接回了卧室,连管家连连喊她吃饭也没理。文远站在一旁,心里焦虑。
文国老此时就在寝室等着文夫人,关上门窗的屋子有些黑了也没有理会。黑暗有利于思考,也有利于埋藏情绪。
“你回来了。”文国老说道。
文成锦荷关门的手一抖,片刻也镇定下来,走到梳妆台前整理起妆发来。一支小小的火烛照着她的脸,在铜镜里显得柔和许多。
“锦荷,你到底信的是个什么教?!”文国老有些无奈。
“万能神教。”文陈锦荷淡淡答道。
“你还要什么万能?!你这一生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去信那么一个违背纲常的教派啊!”
“我什么都不缺?”文陈锦荷笑了起来似嘲讽道,“我缺了一个孩子,缺了大好的青春,缺了一个真心待我的丈夫。”
“我待你何时不真心?”文国老反驳道。
“那文远呢?”文夫人说道,“他到底是谁的孩子,国老如今还不敢说吗?”
“文远,文远他就是个孤儿,你扯他做什么,当初你也同意我接他回来的。”
“那是当初我傻!”文陈锦荷把梳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傻在我信你,傻傻的以为他真的是个孤儿,你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他的,才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如今看来多门荒唐!”陈锦荷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文国老面前,“你说说,这些年我可有欺你半分?!”
“你知道些什么了?!”文国老有些吃惊,“文远他……”
“文远怎么样我不想管了,”陈锦荷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只求往后世世轮回不要再遇见你们父子中任何一个。”说着脸颊有泪滑过。
文国老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触动,久久不能言语。
“你所求的竟是这个……”文国老痛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