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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村庄(7)

时间:第二纪元历1576年2月12日

“神父……”已经醒来的老头看着坐在讲礼台上发呆的莱昂多怯懦的问了一句,他明白自己闯祸了,不仅仅今早的钟没有按时的敲响,而且一整个早上和下午都缩在小堂里睡懒觉。

“唉……”莱昂多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了下去,“这不是你的错,你先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说罢之后,莱昂多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然后直接坐在最前排的排椅上缓解疲劳。

说起来也奇观,分明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干,但自己仍感觉这么累,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唉……”

叹息声回荡在安静的小堂。天已经暗了下来,昏黄的太阳有些无力的将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光撒向大地,其中的一缕正好穿过教堂那高而窄的五彩玻璃,然后将教堂给点亮盖上一层昏黄无力的光辉。

老头有些不解困惑,只不过仍听话的赶紧从教堂中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神父,尽管神父的生活经常不如意,但也从不像现在这般狼狈。

“把门关上!”不知怎的,莱昂多总感觉今天夜里甚至比昨天还要冷,莱昂多裹紧身上的袍子冲着到了门口的老头喊道。

老头轻轻地把门合上,然后看了神父最后一眼还是叹了一口气彻底的将门给合上不留一点的光。

从父亲被判了莫须有的叛国罪而逃出国内,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过了3年4个月零三天。莱昂多翻开圣典最后一页,看着每过一天就会添上一点,现在密密麻麻的如同蚁卵一般的墨水点,又是一声叹息。

当初被流放在这里的时候他才23岁,虽然才过去了三年,但这三年如同刀子一样在他的脸上刻上了痕迹。莱昂多从抽屉中取出一面镜子,然后利用这里稀缺的魔力在空中点上一小团火如同灯一样,将关上门之后昏暗的小堂点亮。

可惜,火只能将昏暗教堂中的讲礼台点亮,至于讲礼台之外,只剩些无力的余晖。在来到这里之后,莱昂多就很少的使用魔力,虽然主要因素是这里的魔力含量也是奇缺,但也有自己不想要太引人注目的缘故。

他一直想要将自己给掩饰的更合群些,但到了最后自己仍如同当初刚刚来时那样孤独。

在火光的映照下,莱昂多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甚至被拉到了屋顶上。“真像一个怪物,”莱昂多看着自己的影子自嘲的笑了一声,“曾经也有人喊我怪物,只不过在父亲成为贵族之后……父亲……”莱昂多低下头,浑浊的一滴大眼泪挤出眼眶顺着满是灰尘的脸上流了下来,莱昂多又陷入回忆之中,身体颤抖着小声喃喃道。

“父亲说过……虽然成为贵族只是开始,但是也比一个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的平民要好……”莱昂多回想起父亲曾经所说的,有些失神的念叨着。

“不!”莱昂多仿佛被记忆所淹没,如同窒息一样从喉咙中挤出这一个字,然后如同刚刚钻出海洋的溺水者一样喘着气,然后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辉煌皆是由你亲手所铸造的,”逐渐清醒了的莱昂多失神的念叨着圣典中自己喜爱的一段,“做梦与幻想对你的大业皆无大用。站起来反抗,总比引颈受戮要强……”

“我的父亲……我的先贤……难道这就是你们所给予给在深坑中的孩子的绳索吗……”

……

莱昂多选择了离开。

在走的时候,莱昂多选择了通知一下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人:列如说总是会给他提些各种东西的波尔托、列如说老头、列如说……貌似他只有这些朋友,或者说是能够说上话的人。

波尔托并没有出乎莱昂多的意料:他并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在莱昂多说自己要离开村子的时候,波尔托有些担心焦急的问他去哪,还问他是否是受到了那个混蛋骑兵的威胁,莱昂多笑着答道没有,至于去哪则含糊了过去。

波尔托见莱昂多并不想要明说,在门口站了良久之后想要说的话只剩下叹息,然后转过身提了几罐冬梨酒,然后找到一个皮袋子小心的塞到里面,然后跟在莱昂多的身后,直到莱昂多回到了教堂之中,然后把袋子交给莱昂多,留下一句保重之后就离开了。

虽然,这里文化与知识极度匮乏、天气与土地寒冷且贫瘠、联通外界的交通闭塞,但是和作为罗兰王朝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首都埃宁罗兰相比,莱昂多总感觉这里更温暖。当初他被塞进前往边境区的马车的时候,在学校中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如同躲着瘟疫一样。

在人际交往上极其自卑的莱昂多,和那一群精通情诗、善于调情饮酒、总能够赢得女人欢心的贵族同行在一起,貌似到最后莱昂多学会的只有几句磕磕巴巴的情诗,以及能够不需要捏着鼻子就能够饮下烈酒,而朋友,到了最后还是一个没有。

只不过出乎莱昂多意料的还是老头,他说过之后,老头抱着他的腿恳求他不要离开,问过之后,老头说若是自己走的话他只能继续的乞讨为生。尽管莱昂多认识老头已久,但是莱昂多发现自己仍没有认清他。

莱昂多告诉他会有新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的,镇上不会让小堂空出去太久,然后就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自己来到这个小堂担任神父之前,小堂空了七轮春秋,自己住进来的时候,前三天小堂根本无法落脚,那时候自己是住是各家的,吃的也是各家的,也是那时候他认识波尔托的,那时候波尔托只是有些矮并不胖。三天之后小堂才勉强清扫出了能够落脚的地方,他也住进了小堂,到了夜里他就与杂草、藤蔓、昆虫入眠,昆虫们仿佛组成了一只小交响乐队,在草丛中演奏着,还不适应这一切的莱昂多只得睁着眼透过还未补上的屋顶看哪满天的星辰,幻想着自己离开这里。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小时候他总感觉时间过的太慢,期望着快些长大,但是没有想到过了第一个周岁之后时间仿佛加速似得,如同手中的流沙一样快速的流逝,总感觉越过越快时间不够用……

在打理好小堂带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之后,莱昂多背着一个用毛皮缝制的皮包,里面塞满了一些小物件和所有的圣典(实际上只有4本),就连那一本即将散架的自己从学校中带过来的圣典他也塞进包里。

一只手拎着打包好的一些衣服,另一只手则拎着波尔托送的装着冬梨酒的皮袋子:他本来想要给老头一瓶的,但是当他拿出来的时候老头立刻推辞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生命的终点就是一瓶烈的出奇的廉价酒,攒些钱买上一瓶找一个好天气(指下雪),咕嘟咕嘟的灌近肚子里面然后醉倒在雪地中冻死。

和老头道别过之后,莱昂多就离开了: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现在只剩些无力没有带着温暖的余晖勉强的点亮着大地,天又开始转冷,莱昂多提着东西离开了小堂,然后拿着老司铎给自己的一柄锁锁上。

在离开之前,莱昂多还要找一个人,小格朗尼。不仅仅只是为了医药费,而且还需要拜托他把自己送到镇上,这么冷的夜里,一个人去镇上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在针树林的最深处还有狼,浑身只有银白色没有任何杂毛近两米长的巨狼,只不过好在林间小道在开辟的时候就定在针树林的最边缘,边缘贫瘠但是却安全,只有些兔子和小鹿,巨狼是看不上这些猎物的。

在来到老格朗尼的家的时候,莱昂多发现灯还亮着:天已经暗下来了,村上其余人家已经开始准备熄灯,灯油钱一直很贵。

篱笆很矮,也只能拦住野兔以及银狐,莱昂多迈开腿轻而易举的就翻过去了,已经做好了被狗吓到心里准备的莱昂多却发现,早上的那只狗现在就趴在窝里面看着莱昂多,只不过他总感觉那只狗的眼神里还带着些鄙视。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给甩出去之后,莱昂多敲响了门。

等了许久,已经准备好朝着楼上窗户叫的时候,小格朗尼才顶着黑眼圈疲惫的把门打开。见到是莱昂多之后,小格朗尼立刻把门打开后退一步请莱昂多进入,进入温暖如春的屋内还未待莱昂多开口小格朗尼就小步跑向厨房去倒姜茶。

说明来意之后,小格朗尼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为莱昂多倒过一杯姜茶,给了莱昂多装有医药费的袋子,然后穿上棉袍戴上皮帽子就去牛棚里面牵马,留下莱昂多在温暖的客厅内喝着姜茶等待。

袋子很沉,莱昂多晃了晃袋子听着袋内钱币碰撞的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袋子给塞进衣服内的口袋里:父母与外祖父不止一次告诫过,永远不要跟钱过不去,也因为小时候的苦日子,莱昂多一直痴迷于钱,或者说能够跟钱划等号的事物。

姜茶才刚刚喝完,小格朗尼就请莱昂多上马。小格朗尼从来不会问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莱昂多抬起头看着穿过针树林无数枝干撒下来的月光:在针树林里是看不见月亮的,因此和树林外相比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针树林总会更暗些。

三年四个月零三天,想来今夜就是自己在这个村子里的最后一夜:抉择的困难不是来源于他对这里的感情,而是对战场的恐惧。只不过莱昂多还未来得及伤心抹几滴眼泪,已经准备好了的小格朗尼就开始催促了。

在这寒冷的夜里,可没有人愿意站在屋外陪着你发呆。

莱昂多回过头,看了最后一眼东面直通着村庄的林间小道,叹了一口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后,拉着小格朗尼那双并不大但是已经布满了风霜的手骑上了驮马。

“神父,请带上面罩,今夜很冷,容易感冒发烧,”说罢,小格朗尼就从衣领中扯出面罩系上,只露出眼睛。

莱昂多才刚刚拿出来面罩还未系上,小格朗尼就两腿一夹马腹顺着篱笆前的连通着村庄与镇子的小道,朝着西策马前进。莱昂多抱着小格朗尼的腰,最后的向后瞅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林间小道以及黑暗森林中的一抹光。

……

针树林镇离最近的市西卡格莱有几十近百里的距离,一条用小石子铺成的还算平稳的道路横穿整个镇子,道路向西连接着西卡格莱向东就连着针树林,道路的两旁就是一排排稀疏的房子,那些房子大多年久失修甚至还有一些连门窗都掉了下来,一看就知道针树林镇没有任何的活力。

那道路又被称为白骨之路:在百年前北境将边境区纳入版图后,便将大量的罪犯、亚人、和被欺骗的民工调往边境区,修建连通着针树林、矿坑、适宜进行大规模耕种地区的道路,用来开发边境区,因此沿着这条道路可以前往边境区的所有城镇。之所以被叫做白骨之路,那是因为恶劣的天气、以及严酷的监工造成大量不被当做人看的工人惨死于此,在死时就地掩埋在路边,连一张席也没有裹上就草草下葬。

在道路进行修建的时候,就有大量破产者就带着渴望翻身的心,空手来到贫瘠的边境区开始进行建设开发。到了现在,那些后辈走上了和自己前辈截然相反的道路,曾经那些人就是顺着刚刚修好的石子路来到了矿坑、针树林、耕地前为自己的房子盖上第一块石头,而后辈则走在年久失修的石子路上离开村庄与镇子前往城市。

小格朗尼把莱昂多送到镇上之后,就向莱昂多告别了,然后骑着驮马就朝回赶:莱昂多连一声谢谢还未说出口,小格朗尼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了。

莱昂多看了一眼镇子东面那一根本应亮起的路灯,摇了摇头将手插在袖子里面,顺着门窗紧闭的破房子前的土路走着。据老司铎说,在曾经针树林镇最辉煌的时候,镇上的道路都是压得实实的石子路,并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路灯,到了晚上就会将油灯点亮照亮道路。

走了几分钟莱昂多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照着曾经老司铎所说的朝左拐:尽管莱昂多很少来过镇上,但每次老司铎来的时候都会给他讲各种的事,其中就有镇上酒馆的位置。酒馆的老板是一个肥胖的如同水桶一般的女人,每次在为客人打酒的时候总会趁着客人不注意舀一勺清水,后来时间一久镇上的人在点酒的时候都要在前台盯着老板打开盖子舀一勺清澈的酒液,老司铎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还专门讲那是因为他曾中过招,那一天不知是不是她舀清水的时候力道大了些,老司铎说他那一杯酒近乎只有水的味道。

刚刚左拐,莱昂多就瞅见了道路左边的酒馆:酒馆门前特意的点上了灯,因此酒馆的大门,以及写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银狼酒馆”在黑夜中特别显眼。为了更吸引人,老板特意请了镇上读过书的高材生为自己酒馆取个名字然后写在墙上。

莱昂多把衣服裹紧,尽管腿早就冻僵,但对于温暖酒馆的渴望还是让莱昂多迈开腿加快了步伐,在穿过石子路的时候,莱昂多还因为踩在坑里的缘故崴了腿,在这么寒冷漆黑的夜里,莱昂多根本没注意到街道上还有一处坑。在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因为疼痛莱昂多的表情拧在了一起。

“呼……”莱昂多喘了一口气,然后就被还冰嘴的空气给呛到了。在扶着柱子咳嗽了一会之后,莱昂多才推开了酒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