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花开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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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盗不走的夏季

那个夏天的日子里,每当海螺姑娘凝神立于木桥的一头,木勒先生总是坐在木桥的末端看着她。大片厚厚的积云染茜红色的边,覆盖住海平面。仿佛暮霭沉沉的海平面又要生出什么一般。

海螺站在海岸的边上,木勒先生的画架也支在一旁。流沙般的浮云在空中湍流。忽地,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听见了东西倒地的声音。海螺立刻站了起来,木勒先生却生怕在这一瞬间会失去什么,不顾一切地把她拉住,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海螺看着他,淡淡一笑,顺着他在最近的一颗石头旁坐下。木勒先生突然严肃的盯着海螺,像是警告,随即变成无奈和温柔。海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躺在了沙滩上,轻轻地闭上了双眸,空气里飘荡着他们的气息,海水带着淡淡的咸味,有点苦涩。微风掠过他们的发髻,扰动着耳根,惹得海螺姑娘一阵犯困,随后便渐渐的沉睡过去。木勒先生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的睡颜,脸色变得有些忧伤起来。

他们谁都不敢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谁都不够自信对彼此的感情是否经得起现实的考验,谁也都不知道对方能留在自己身旁多久。有些话说了,仿佛下一刻对方就会消失一般。有时候能静静的守住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也便足矣。庆幸的是他们都那样做着,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静静的去守候着对方,热爱诗文的他们,常常把泪水、笑声、关爱等不敢轻易表露的东西用文字去表达,去记录。然而他们为何会这样忧伤而又如此美好的生活在一起,我们大概可想而知。

大多时候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他们,望着玻璃窗外的他们,两个人坐在海岸边的石块上,聆听着海浪触及着岸石如女子轻声吟唱般的涩涩的音韵。让人变得温和、放松和愉悦。

————

那个夜晚,海螺依靠着木勒先生的身旁,她用手握住他的手,口中唱着脱口而出的歌谣——天黑黑,爱下雨(潮汕话)。

“我决定好了,再过些天,我会离开这。”

过了一会,海螺突然这样子说。见木勒先生有些不悦,她沉默了。

海螺又忍不住开了口,声音略有谨慎,“我想我的母亲也想我了。”

木勒先生仍是不太高兴,但感受到了海螺向他投去略有担心的目光,他低下了头,漠然视之。

木勒先生不回应,海螺姑娘也不再多说,而是任由凉风侵袭着他们的后背。他们头顶上点点的星星也多了起来了,海螺努力装出被它吸引去的样子。

到最后,海螺终是再也耐不住性子,焦躁不安地望着他说道。

“我想离开,不想这样继续下去,这毫无意义,我要回古镇。”

木勒先生一时愣住,不知道要回应他些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假装没听到她所说的,她像是早已死了心,突然凝视着他微笑。可是那时她的脸色、甚至连她嘴唇都显的那么苍白,一切都掩盖不住啊。

海螺好像疲倦极了,来不及回木屋,靠在木勒先生肩上便沉沉地睡过去,木勒先生似乎很久没看到她像这般如此恬静安逸地睡颜,不忍心叫醒她,回到木屋拿出来了一条干净的毛毯,轻轻地为她盖上,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

直到深夜,风中摇曳生姿的树梢吱吱作响,天愈发冰凉,每一股风劲儿都带着深深的敌意,蟋蟀不鸣、草儿瑟瑟发抖、树也落了枝。海螺才朦朦胧胧地醒过来。

“不好意思,真是没用,身子越来越不受控制了。”风还是把她的脸颊吹着苍白无色,声音也沙哑了许多。

“你睡的还好吗?”见她脸色苍白,木勒先生不由的担心的问道。

海螺假装睡的很满足的样子,说道:“睡的好舒服,好温柔的月光、好清爽的风、好悦耳的蝉鸣……”

“夏天已经快过去了,秋天快到了。”木勒先生如实地说道。

海螺姑娘略显尴尬,但还是笑了。

————

等待着黎明的曙光,就要熬过一个又一个无声的黑夜。

木勒先生就如同海螺姑娘心里的那个太阳,照耀着我她。

夏季已接近了尾声。

望着辽阔的大海静静地发着呆,拿在手上的书不自觉的滑落了,沾到水的那些页面也湿了。

海螺姑娘突然急了,手忙脚乱中却撕掉了一页。它飘了出去,可以清晰看见上面写着:

暖暖的,是夏季的感觉吗?不,我能很明确的告诉你,这是木勒先生的拥抱的感觉。我很需要这种拥抱,但我不能太自私,就像这盗不走的夏季,我将其种在北方冬季的森林里。

于2008年夏季留

暮色苍茫,海风呼啸而起,眼泪不知何时迷糊了双眼,是外界所致还是内心不够坚强,这一刻既无法判断。海螺姑娘原以为她的内心足够强大,原以为一直影响她的喜怒哀乐的不是自己,原以为她可以如期而行,却发现秋季已悄然而至,她已走完了这一个夏季。或许这盗不走的夏季,已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