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2年第05期
栏目：历史人物纪实·中篇
张作霖，字雨亭。清光绪元年（一八七五年）农历二月十二日生于奉天海城县城西的北小洼村。他少年时学过木匠，当过货郎，卖过包子，学过兽医。青年时还当过土匪。投军到清军宋庆麾下，当戈什、升哨长，直至东三省巡阅使、保安总司令，北京安国军政府陆海军大元帅，成为显赫一时的东北王。他戎马生涯的一生有功有过，颇为传奇。而他与六位太太的悲欢离合，以及帮助他成大业，更演绎了一段段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
张作霖十六岁那年，当起了货郎。他身穿藏青色对襟布褂，袖口绾得挺高，露出雪白的布内褂，下身穿黑布灯笼裤，裤角系紧，脚穿千层底黑布便鞋，显得干净利落。个子不高，却二目有神，油黑的长辫缠在脖子上。身背货箱，里面装着针线、鞋面、胭脂口红、木梳篦子一类的小商品。右手拿着拨浪鼓，转动起来“扑楞楞、扑楞楞……”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他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卖杂货，卖杂货嘞——”
这一日，他回到赵家庙村。当走到农户赵占元家院门口时，被占元妻叫住了：“唉，张老疙瘩！快进屋坐会儿，俺闺女们要买点东西。”张作霖答应着：“好咧！”便跟着占元妻走进院来。
这老赵家，老两口膝下有五个孩子，一男四女。生活虽然不算富足，但也不愁吃穿，是家道小康的农户。
张作霖走进上房，刚把货箱打开，四个姑娘便围过来，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张作霖坐在炕沿上，呷口占元妻送过来的一碗白开水。一抬头，见一位年龄跟自己相仿的姑娘用斜眼瞅着自己，嘴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他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姑娘几眼。但见她高挑个苗苗条条不胖也不瘦，大脸盘细细嫩嫩不白也不黑，柳叶眉弯弯曲曲不长也不短，长得虽然不漂亮，但显露出聪颖伶俐。
“张老疙瘩，”占元妻关切地问，“你今年多大啦？”张作霖谦恭地回答：“我是属猪的，今年十六岁。”
“太巧啦！”占元妻指着斜眼瞅人的姑娘说，“俺这个闺女跟你同岁，今年也是十六岁。”占元妻又冲张作霖问：“咱们两家虽说是同住一个村，可你的老家是哪儿？你怎么没有父亲？……”她困惑地接连发问。
“这……”张作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身世，但瞟了斜眼姑娘两眼还是讲述起来
“我们家的祖籍是河北省河间府，太爷叫张永贵……”
“你们别吵吵啦！”张作霖刚说到这儿，只听斜眼姑娘一声厉喝，“听张大哥唠喀。”她这么一喊还真奏效，三个正在货箱挑选东西的姐妹，立即止住了嘻嘻哈哈的笑声，令张作霖心中格外佩服。占元妻对张作霖说：“你接着唠。”张作霖便又讲起来：
“我太爷爷在河间无法生活，兵荒马乱，又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全家人逃荒，来到关东海城县，靠种地维持生活。我爷爷张发，也是本分的庄稼人。经过太爷和爷爷两代人的努力，生活就逐渐好起来了……”占元妻接过话头问：“你家几口人哪？”
张作霖看了斜眼姑娘一眼，只见她坐在木凳上，双手托腮细细地听着，模样十分可爱。他来了兴趣，说话声音也大了：“我父亲叫张有财，先娶了妻子姓邵，生了一个闺女，长大以后死了。后来娶了我母亲，姓王。母亲与前夫生有一个儿子，改嫁时带过来，取名张作泰。后来母亲又生了二哥张作孚和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在男孩里排行最小，家里人都管我叫‘老疙瘩’。父亲去世后，我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又赶上海城西部发大水，母亲只好把三间住房卖掉作路费，投奔我姥爷王本三。这样，我家就搬到赵家庙村来了……”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占元妻疑惑地问。张作霖略一思忖，便撒谎说：“有病死的。”斜眼姑娘问：“你念过书吗？”
“春桂，你别插嘴！”占元妻斥达斜眼姑娘。可她脸一红，噘着小嘴，说：“我偏要问！”张作霖很喜欢她的倔犟性格，便笑着说：“我只在私塾念了三个月书。提起念书，还真得感谢杨景镇先生啊。我家穷，念不起书，我就到私塾窗外偷听。杨先生看见了，就让我进屋听讲，不收我学费。后来家里缺人手干活，我就回家帮助母亲做零活，到山上捡柴禾。”
“张大哥。”春桂姑娘关切地问，“你以后怎么办，总当货郎吗？”张作霖说：“我学过木匠。我想靠手艺生活……”两个少男少女正在唠着，赵占元大步溜星地走进屋来。
“哟，是张老疙瘩啊！”赵占元一眼瞥见了张作霖，便明知故问，“你来干什么？”春桂娘说：“孩子们要买点东西，我就把他喊进屋来了。”
“东西选没选好？”赵占元满脸挂霜，阴沉沉地说，“选好了，赶紧付钱！”
“赵大叔，不用掏钱了。”张作霖边往货箱里装东西边说，“这些小玩艺送给妹妹们吧。”他背起货箱走出屋去。春桂姑娘送出院门，亲热地说：“张大哥，你以后常来呀！”张作霖摆摆手：“你回去吧。”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春桂刚进屋，便听见爹高声大嗓地对娘说：“你以后少让张老疙瘩到咱家来！”娘困惑地问：“为啥？”爹反问道：“你知道他亲爹是怎么死的吗？”娘说：“他自己说是病死的啊。怎么？……”
“病死的？他撒谎！”爹愠怒地说，“他爹是让别人用镐头打死的！”娘忙问：“是怎么回事儿？”爹说：“他爹张有财在栾家堡子住的时候，放赌局抽红。有个赌徒王小二输了钱，无力偿还借债。张有财半真半假地说，要他的老婆抵债。王小二信以为真，怀恨在心。一天，张有财经过小树林回家，王小二窜出来，用镐头猛砸他的脑袋，他当时就死啦！……”
“那后来呢？”春桂问。爹说：“王小二逃跑了，官府也没追捕。张有财家里没钱，靠邻里乡亲集资买个薄板棺材，把他草草埋葬了。”春桂说：“他爹是他爹的事儿。我看张大哥这个人挺好的。”
“挺好？你是对他不了解啊。”爹摇着脑袋说，“这小子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他以前卖过包子，从郭家小包子铺先赊账上货，卖完后再结账交钱。一天，张老疙瘩遇到几位老太太赌钱玩马掌纸牌。他也来了赌兴，非要玩几把不可。结果他一人全输。他一气之下抢走老太太们的钱，提着包子篮往外跑。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怎能追上半大小子呢。他跑到远处还向老太太们作鬼脸，嘻皮笑脸地说，你们下次别跟我玩啦！……”
“咯咯……”春桂笑弯了腰，“他是顽皮可爱呀！”众姐妹也跟着笑起来。
“顽皮？他是泼皮！”赵占元轻蔑地说，“他在木匠铺学手艺，没干几天就闹情绪，耍脾气，被师傅辞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