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风尘舞女
11080700000015

第15章

接近午時,一辆小巴士车在三叉街口停下,从小巴士车里下来了一个身穿黄皮茄克衫的青年后生,青年后生身材壮实,中等个子,皮肤黛黑,园脸堂,双目炯炯有神,从外表上来看,这青年后生虽並不风度翩翩,但却长着一张英俊脸庞,青年后生年纪二十五、六岁。他下了小巴士车后,便径直的往一家商店大门口旁的一间公用电话房走去。他挂完电话,走出电话房后,便往离商店不远的潮州餐馆走去。他到了潮州餐馆,並没走进餐馆,而是站立在潮州餐馆前的活动玻璃门外的左侧廊道上,神色憔虑的往街口斜对面的紫罗兰俱乐总部大门口方向张望着。

不一会儿,从紫罗兰俱乐总部大楼茶色活动玻璃大口里,走出一个身穿白底紫条纹旗袍的女郎,女郎手上提着一隻金色手提包,她下了大门口的石级,走出大楼外面的一扇大铁门,环视了一个街道上来往的车辆,便径直横穿过街道,朝潮州餐馆这边走来。站立在潮州餐馆玻璃大门口左侧廊道上的那个青年后生,一见到这个女郎朝这边走过来,他眼睛为之一亮,隨即脸部上浮現出喜悦笑纹,神情显得格外高兴。

“姐姐,你果然来了!我们进餐馆上三楼找一间清静的小餐室。”青年后生待女郎走近他身边,便对她说。

女郎沒马上开口说话,那青年后生对她的招呼,她也沒表示任何反应,她只是认真的端详着他,不过从女郎的表情上来看,並无对青年后生产生任何陌生感,而是流露出一种憐悯、爱护。

“弟弟,这一段時期你都在什么地方?怎么人变得这么黑、这么瘦了?”女郎目光投落在青年后生脸部上,说话時语气有点埂塞。

青年后生神色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附近无可疑的人,便压低声音对女郎说:“姐姐,你怎么还不知道,我是神秘人物,干的是神秘勾当,行迹匆匆,来去无踪,我怎么能告诉你,我这段时期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呢。因为我是神秘人物,必须绝对保秘,这是我们的帮规和帮训。”

青年后生这话无疑提醒了女郎,她没有再问什么了,只是投以憐悯的目光,她再次认真的端详了他一会儿,疑虑重重,然后伴随他一起进入餐馆。

那女郎便是张丽丽,青年后生名叫张振忠,他们並非同胞姐弟,虽是同姓,总是姐弟称呼,他们之间並无血缘关系。

原来这张振忠的亲生父母是张丽丽的养父母,张振忠的亲生父亲名叫张仁寿。三十年前张仁寿曾在国民党政府里头工作过,在广东一个县任区政府文書,一九四九年初共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防线之前,消息已传到广东,凡是在国民党政府里头干过事情、任过职的人,人心惶惶不安,都决定往海外逃。张仁寿也深感惟恐共军占领广东后,自身不保,会成为共军阶下囚,拿他问罪,甚至杀头,于是他便携带当时刚婚后不久的新婚妻子,决定与在国民党政府机关干过事的一部分人逃往香港,那一天张仁寿夫妻俩到达广州火车站,决定乘上午十点钟的火车去香港,在火车站大门口的一处场地上,见到有一个女童在伤心哭泣,把一双眼睛哭得象二颗泡水的小杨梅,当时火车站里拥挤的人群都急着候车往海外逃命,很少人关顾这个失散的女童,经询问才知道这女童是与她母亲乘火车時被拥挤的人流冲散失走的,他们夫妇俩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女童哭得那么伤心,在这些逃难的人中谁也不想去收留这个女童,青年的夫妇便产生了強烈的憐悯心,于是把小女童收留下来,一起把她带到香港。这张仁寿在香港原有一个内亲,但当他们到达香港时,才知他们这个内亲刚迁往美国定居,张仁寿本想投靠这位内亲在香港给他谋个好职业,好在香港安度生活,现在这内亲已迁居美国,他这个希望便破灭了,他在香港举目无亲,后来好不容易托一个同乡的帮忙,在一所小学谋到了一个教员职位,同时他妻子也谋到了一个临吋僱员的职位,他们总算在这人地生疏的香港站稳了脚跟。

张仁寿夫妻婚后几年,张太太一直未怀孕生育,他们收养的女童一直无人来认领,于是便把她认作亲女儿,这女童原姓林,便改为姓张,因为她名叫丽芳,他们便叫她小丽,后来她上小学唸书时就取名张丽丽。他们在香港定居了五年,奇迹出现了,张太太怀孕生了一个儿子,这就是现在的张振忠。张振忠六岁那一年,张太太得了一场大病夺走了她的生命,当时张丽丽已是十六岁的姑娘了,从此便成了管照弟弟的大姐姐,而且还要兼顾家务事。张仁寿失去爱妻,给他思想带来很大打击,心情带来了很大创伤。为了拉扯二个孩子长大成人,他除了继续在那所小学任教外,还托人在外面给他另谋一份额外工作,由于他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终于积劳成疾,得了一场大病。谁知他这一病就病倒了一年多,他的工资收入没有了,积蓄也花光了,一家三口人的生活要开支,他的医疗费要支付,后来由他的同乡人介绍,在一家老板那里支了几笔款,维持一家三人生活和支付医疗费。但张仁寿病不仅不见好转,而且却越来越严重,后来张仁寿的病又拖了几个月,终于离开了人世,当时张丽丽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因养父张仁寿借欠的这几笔钱无法偿还,于是这几笔钱便作为张丽丽的卖身钱进入白天鹅夜总会成了舞女,而张振忠便成了孤儿。张丽丽到白天鹅夜总会当舞女后,托咐邻居的一个老太太照管她弟弟张振忠,那時張振忠还在小学唸書。不过,她一有空闲便在街市上购买一些食物回家看望她弟弟张振忠,他们的家便是一间破旧的小屋。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她在街市上购买了一些食物回家来看望她弟弟张振忠,走到小屋门口時,只是房门大开着,屋内杂具堆得乱七八糟,却不見她弟弟,她以为她弟弟或许出去找别的小孩玩了,忘记了关屋门,她在小屋里静候了一会儿,仍不见她弟弟回来,她心里有一点恐慌,于是便拐到邻居的那位老太太家里去。那老太太是孤寡老人,她一进入老太太屋里,只见她卧病在床,她说她昨晚伤风感冒,身体不舒,上午一直躺在床上未起。张振忠的一天三餐饭都是寄托在老太太家里吃的,张丽丽每月都给老太太支付她弟弟生活费。老太太说她上午也没见她弟弟来到她家,也许他知道她病了,上午就在外面吃早点。老太太对她说完后,似乎觉得无所谓,认为她弟弟不会出问题的。然而,张丽丽心里的疑云越来越大,因为小屋的门大开着,屋里堆得乱七八糟,又不见她弟弟在屋里,平時她来看望她弟弟,並不是这样,这不是明摆着令人感到担憂的可怕的事嘛。在香港黑社会分子拐带贩卖儿童的事並不是沒有,她虽沒亲眼见过,却多次听人说过此事。后来她从一个邻居的老头子那里打听到有关她弟弟的一些情况,这老头子对她说,她弟弟可能被黑社会分子拐带走了。原来这老头子那天晚上在一个朋友家里玩麻将牌玩得很晚才回,后来在一家小吃店吃了晚点,喝了点酒,回到家已凌晨二点钟,他家小屋是在张丽丽小屋里面的巷口里,当他接近走到她家小屋门口時,只见有一辆小包车停在她家门口前不远的街路上,不会儿有二个蒙面人架持着一个孩子从她家小屋里出来,那小孩断定是她弟弟,在蒙眬昏暗的路灯下,只见那二个蒙面人把那小孩双手捆绑着,小嘴巴被一团黑纱布垛塞住,二个蒙面人推拉着小孩,来到小包车旁,便把小孩推进小包车,开着小包车扬长而去。当時这老头子躲在一幢小屋的角落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既不敢放声叫喊,又不能让他们发现,因为黑社会分子心狠手辣,若是有人发现他们在搞非法绑架小孩,他们是会要你的命,杀人灭口。她听了老头子这番话,虽相信她弟弟被黑社会分子绑架拐带走的可能性较大,但她还是登报寻人啓事,寻找她弟弟的下落。

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均无得到她弟弟下落的音讯。她心里感到非常内疚,对不起在天之灵的养父母,沒有很好的照看好她的弟弟。光阴任茬,岁月如梭,十五年过去了,她脑海里经常浮现起她弟弟的脸庞、身影,她心里的内疚丝毫也没有减消。有一天夜晚,白天鹅夜总会宽敞的舞厅里,一场迪斯克舞刚告一段落,她与一个男士挽着手臂从舞池走到一间休息室,无意中她见到休息室一处僻静雅座上有一个身材壮实的青年后生,陪伴一个女郎在喝咖啡聊谈,青年后生身穿一套灰白色西服,脖子上结一条淡紫色领带,女郎身穿一套绛红色粗线条旗袍,口唇荼着腥红的口红,颈脖上垂挂着一串大颗粒的珍珠项链。不过这个女郎她认识,便是白天鹅夜总会一名舞女。她似乎觉得那青年后生有点脸熟,她本想上前认真的端详他一番,是不是她朝夕思念的那个已长大的弟弟张振忠,但她犹豫了,因为她觉得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她身旁又陪伴着一个有身份的商界名流之士,况且那青年后生身旁陪伴的又是白天鹅夜总会的舞女,她一个艺坛欢场的名舞女,怎么能失了身份,隨便去向一个不熟悉的陌生青年后生打招呼、端详他呢?不过那青年后生已注意到她了,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打量、端详着她。

十五年来张丽丽虽有所变化,但她的五官、容貌变化並不大,况且,张振忠与他姐姐失散后,他一直在想念着她,那个曾与他朝夕相处、在贫困的处境中,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姐姐的五官、容貌、形象,经常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怎么能遗忘呢?而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姐姐,即使有所变化,无論如何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也不顾他身旁陪伴的那名舞女,便奔进那间休息室抓住张丽丽的手,话音有点埂塞的说:“姐姐,你也在这里!我经常在想念你,想不到此刻在这里见到你了!”说罢晶碧的淚水夺眶而出。

张丽丽也抓住他的手,淚汪汪的说:“你就是振忠弟!我也朝夕在思念着你!”

就这样,失散十五年的姐弟俩,在白天鹅夜总会舞厅这间休息室里邂逅相见了。但他毕竟是黑社会组织成员,虽与他姐姐邂逅相见了,却不能向她讲述这十五年来他的坎坷经历,甚至连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凌晨時分他如何突然失踪,也不能告诉他姐姐,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干事,他也不能对她说。

后来张丽丽把她弟弟帶到舞厅一间密室,想向他了解有关他的一些情况時,他一直搖头不肯说,末了,他只能这样对她说:“他是神秘人物,干的是神秘工作,这都是絕对保密,我不能告诉你,姐姐请你原谅。”……

从此之后,张丽丽偶然见过她弟弟张振忠几次,那是相隔几个月之后才见到他一次。他们姐弟初次相见后,虽在她心田里蒙上了阴影,但每次见到他時,她脸容上总是流露出暂时的喜悦,感到一种暂短的欣慰,因为他毕竟还活在人间,她还能见到他,只是她不能向他了解有关他的事情,他也不能告诉她有关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