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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浊酒一杯寄天涯

我站在海边思量着回家的日期和车次,却真的没有回去的机会了,怎么办?难耐的怅惘,既而反复地想,人生的每一站还不都是一次次相聚然后还是一次次的告别吗,如此我聊以自慰了……

一个在地图上无法看清楚的小站,她的名字叫朝中——我的出生地。

这个小站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朝中村,建于1957年,离牙克石站284公里,离满归站157公里。

想象着那样一个早春二月的下午,飘着稀疏的雪花,妈妈阵痛在床上,是一位蒙古族阿姨帮助了妈妈生下了我。

刮在梦里的风,一直提醒我那个小站的风很凛冽,却有红百合缀满了山坡,曾经多次在梦里见到过这样的情景。这个小站叫朝中,妈妈把那个她曾逗留不多时日的小站亲切地叫故乡,而我最初的乳名就是叫朝中,用这个名字来纪念那个车站。

我懂得妈妈,一个能收获果实的地方就是人们最敬仰的黄天厚土,何况她在那里生下了自己亲爱的女儿。

可是后来听说我们只在那里待了不多时日,妈妈就抱着还没有满月的我告别了那里。因为那里是我的出生地,那里应该就是我最初的家吧,可是我们还是匆匆地告别了!这一别竟然是一辈子!妈妈没有回去过就永远地走了,而我也再没机会拜谒过那个小站……

再后来爸爸和妈妈从城里下放到农村——是黑龙江肇东的一个小村。那时,天空蓝得像一片海,小村在蓝天下是那么旷远,偶尔的鸡鸣犬吠是村子里的招牌声音,村头有口老井,吱吱呀呀的辘轳声时断时续,光阴散淡,晒太阳的狗儿守着柴门,拾粪的老人目光呆滞地走来,不问你是谁,不和你招呼,时间在这里像停滞了一般。

门上是风雨蛀蚀的对联,迎风瑟瑟地摆动,像一面小旗辉映着草还没绿的三月天,猫儿趴在墙头上,似睡非睡的样子。

一条主街凸凹不平。不时地会飘来吱吱呀呀的担水声,蝴蝶忽而翩然栖落于记忆的一个角落,不见了。

孩提时让我如此厌倦的小村,后来竟成为我梦里的永远牵挂,因为她装订了我整个的童年时期和少年时期。我整整在那里生活了十四个年头。

后来到外地读书、工作,不经意间我就和小村告别了,告别得那么不经意,这一别是多少岁月流年,生活了十四年的土地月月年年熟视无睹,都没有好好地端详一下,就和它告别了,可是这一别竟是那么深远漫长!似乎回故乡的路都被万千的俗事堵得车流拥挤,再无法回头。

但故乡却像一方素锦,包裹着的是一如当年的青春心跳,说不出一二三来,就是思念,思念着那个家,思念那个院子,思念那磨坊,思念那云淡风轻的日子。

工作以后,从故乡的县城到北漂,去了很多地方,做教师、当记者,打工生涯臣服于年轮的肃杀,臣服于世态的清冷,步履匆匆的足音里,是一串串的告别。不经意间我的内心在对自己说,下一段告别写就在哪里?

岁月倥偬,一个和往日没有多大区别的日子,我的写字台上还铺满刚刚打印的稿纸……

当一杯热茶还捧在我的手里的时候,又一个告别邂逅于我。我的家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临走的那天,只穿了一件薄风衣,斜跨一简易的包,因为还要回来,明年春天还要去湿地公园,还要吃家乡甜美的小吃,还要去我爱的小街闲逛,还要去乡下姐姐家。如今我的想法都定格了,统统被包裹在一枚往事的琥珀中了。

告别告别!我的人生竟是这般的充满告别和动荡!

昨日翻看电脑里的照片,忽然看到我故乡老家的一张小照,房屋的大厅里一株高大的虎皮兰葱茏而美丽,心一阵刺疼,昔日的一切足以让我落泪。不想告别么?真真的就是实实在在地告别了!

掀开日历,转头就是岁尾。

漂泊的中国人又要归家了,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忙得焦头烂额还是赋闲在家,中国人此刻都要回家,吃妈妈包的饺子,喝老婆烫的烧酒……

想一想我们这个民族真的让人感动!

他们好似溯河洄游的大马哈鱼群,每年春天,大马哈鱼把幼鱼刚孵化出来,就从黑龙江、乌苏里江顺水而下进入大海去打拼,摄食生长。经三、五年成长之后,到九月初,成熟的大马哈鱼要产卵了,成群的亿万大马哈鱼群又离开海洋进入江河,溯流而上,越过鄂霍次克海,回游到乌苏里江和黑龙江。哪怕千辛万苦,它们都要回家,凭着奔家的特异功能,都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待过四、五年前的出生的地方或生长的家。

回家吧,回家吧!

昨日去买菜,蔬菜屋的女主人是东北的,一口乡音特重,她兴高采烈地说:都减价处理给你吧,我的票已定好,我们明天就可以回东北老家了!

三弟(爱人的弟弟)还有一个最俗的最简洁的春节谚语,他说:“春节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一句话将我的心说得隐隐地痛,照此没妈的该怎么办?!就不回家了吗?

不,绝不!因为我是一条想家的必须回家的鱼儿,哪怕千辛万苦,我是一定要溯河洄游,回到遥远的东北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