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少日子,心里就会生出以笔墨描写植物的愿望,似乎某种资源在枯竭,是求救的没有声音的哑音。正在衰弱的东西希望能够用文字去触及它。在我自身并没有足够的热情去叙述瞬间的植物或气象时,翻看一本植物学的书籍都具有某些慰藉感,地理学、矿物学、博物学,或想象的地理学,比如《禹贡》、《山海经》,想象的博物学也能够暂时解渴。关于植物、矿物或气象的列举式的叙述似乎比一般的关于自然的抒情诗更让我觉得这些沉默的事物,我以前最多是仅仅见过而不是理解。事物自身、甚至仅仅是这些事物的符号,依然具有灵力,似乎其中蕴涵着我并不知道的某种智慧。一棵树斜立于窗前:它难道不是不可摧毁的东西,使城市免于完全陷入地狱?
——此刻我手头的《风景植物》,不多不少,就是诗。这一页写着,“大根老鹳草,不择土壤。喜阳耐阴。以健壮的株丛移栽。在花荫条件下为优良的装饰性强的地被植物。在阳光充足的贫瘠地种植,秋色极美。”它不抒情,不夸张,客观地描写,就是诗。它不是老式的因果论,也不是粗浅的比喻,但涉及一种话语风格。我似乎仍然免于说出此刻我想说的,然而已经说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