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忧愤的时候我抽出的竟然是书架上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学著作《餐桌礼仪的起源》,书本精致漂亮:这一举动竟然使我瞬间奢望把社会伦理的忧愤之情与神话学的伟大或无耻平静“融合”起来。毕竟书本很美,印制如此奢侈,尤其毕竟我喜欢过一种奢侈的阅读生活,喜欢生活中平静的时刻。神话学思想是不会产生愤怒的,神话学会产生伟大的平静:因距离悲惨现场遥远而平静。因为毕竟,蠢货也都知道,几个世纪之后,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会重新沦为神话。无数血泪模糊的昨天不是已经变得纯净而美好?你是不是决心听任过眼烟云的愤怒毁灭了自己?一件事所释放的无效的道德愤怒足以摧毁作为肉身容器的脆弱个人。一件事,成为一个人的生存陷阱,却成为另一些人智慧的肮脏泥坑。社会伦理的愤怒迟早会被遗忘和怀旧消除得一干二净。一切邪恶的东西都会迎来非道德化的赞美,变成奇思异想的美妙对象。残酷,愚蠢,屈辱,都会消失在神话学的想象力之后,一切眼泪与血迹都变成了神秘的人类学符号,犹如列维·斯特劳斯笔下所谈论的皮屑、体液、月经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