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
月读接过药丸,顺势扔到嘴里,干咽了几下,道:“前辈之言,小子不敢违背,这就去埋人。”
张菊花饶有兴致地看着月读道:“不急,我本不喜打打杀杀,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幕后之人,奈何鱼老大这草包妄图以野狼帮要挟于我,实是难堪大用,杀他也属无奈之举。”
月读道:“前辈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小子佩服得紧,这就去把他们埋了,省得前辈看着心烦。”
“不急。”张菊花道:“我有些好奇,这‘上天入地哭爹喊娘丹’入口即化,味道还有点甜,你是如何做到味同嚼蜡,久咽不下的,莫不是把我当做了那草包之流?”张菊花指了指一地尸体,又道:“还是说你想下去陪他们?”
张菊花语气平和,毫无锋芒,让人很难想象前一刻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月读心底本就压着一股怒气,既被识破,便是撕破了皮脸也绝计不能窝窝囊囊,不明不白断送性命!
“你这狗东西,想的倒是美,既要帮你掩埋证据,还要来个埋四送一,莫不是把我看得连草包还不如!”月读手上一甩,一颗黄橙橙的丹药滚出老远,双眼微眯道:“想杀我,你可以试试!”
“我本不想点破,但见你是块难得的美玉,起了惜才之念,断不能让你不明不白死在自己小小聪明之下。”张菊花淡淡一笑,竟有些出尘味道。
“‘上天入地哭爹喊娘丹’药性奇特,莫说是被你抓在手中这么久,便是稍稍闻到这股香味,也是要命的剧毒。张某不才,普天之下,能解此毒的唯我一人而已。”
“胡言乱……”月读口中吹起了泡沫,咬字也不清不楚,身体上并未有任何不适,但内心之中无端生出一股悲伤情绪,猫尿忍不住就要往下掉!
中毒了!
防不胜防!
可就算是死,也得拖个垫背的!月读想象中的愤怒并未爆发,凄入肝脾,呕心抽肠的异样情绪席卷全身,这比死亡更让他绝望!
他紧紧抱住头颅,跪在地上,身体颤抖不止。
“你放心,这只是毒性发作的前兆,一刻钟自会恢复,三个月服一次解药,可管你一生无忧!但若服不上解药……”张菊花欲言又止,指了指一地尸体,开口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亏待不了你。当然,作为奖励,这里所有人的随身之物都归你了。”
“……乃为哈嘛尿害俄……”月读嘴巴里泡泡满天飞,眼窝里满是幽怨。
“并没有害你,相反是在救你,前提是必须保证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然我只能杀人灭口了。”张菊花道。
看着少年木讷向前,步履蹒跚开始拖动鱼老大尸体,张菊花刚欲展颜的脸畔忽地顿住,眉头微皱。
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悲伤,让前一刻还心思玲珑的少年人,如此落寞。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不似少年,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本已麻木如柴的右手,不断渗出鲜血,月读痛感全无,他掀起衣袖,三根寸许长的铁钉深深扎入手臂,白的皮肉翻了出来,紧紧裹住黑的铁钉。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况且小命还被人抓在手里,月读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屈辱感觉。
“堂堂八尺大汉,我会稀罕死人之物?天大的笑话!”月读自我警醒一番,眼光从鱼老大手指上的淡蓝戒指移开。
四具尸体很快被他拖笼成一堆,鱼老大睁着死鱼眼盯着他,空洞洞的眼窝有不灭的光,月读微微闭眼,不忍再看,强行拉扯过狗蛋僵硬的手,掰扭几下,固定在鱼老大双眼之上盖住了。
他开始刨土。
张菊花走了过来,有些鄙夷和嫌弃,最终化作哭笑不得,道:“人呐,总该学着聪明些,闪开!”
张菊花走上前来,推开月读,从几人身上扯下三只黑褐色小袋,一只淡蓝戒指,丢在一旁。
一推之下,月读右手上的伤口好巧不巧磕在碎石上,疼入骨髓,虽有怒意,也只能忍气吞声,用一个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的方式,倔强凶狠的注视这眼前这个人。
张菊花闭眼念决,掌中开始发光,不断侵入戒指和小袋之中。
不多时,小袋和戒指上浮起一阵血雾,血雾凝结不散,变为一个个雾气小人,对着张菊花指指点点。
张菊花冷笑一声,掌中光芒更盛,一声厉喝:“散!”
噗噗噗噗!
小人炸开,雾气下沉四散,如一朵朵倒插的蘑菇。
随后他随手抓起一只小袋,解开袋口,手指连点,四具尸体不翼而飞!
“埋了它!”张菊花扔过袋子道:“地上这只戒指乃野狼帮帮主信物,你若戴上它,三个月后解药自会奉上。”
“我若是不戴呢?”月读冷冷一笑,眉宇间自由一股气势蒸腾。
张菊花微微转身,“嗯?”
却见这少年已快速将戒指套在中指之上,一脸若无其事。
“……”面对这乖张跳脱之人,张菊花无言,摇了摇头,道:“傻子,戴无名指!”
…………
矿区空地上陆陆续续出现人影,想来应是到了上工的时候。
远远的,月读看到两人,披头散发脚戴镣铐,不断有小皮鞭往二人身上照呼,抱头惨嚎。
书幕,巧舟!
月读心下一沉,对张菊花道:“我要怎么做!”
“待会儿我自有说辞,你只需点头,摇头即可,摆平了帮众,你想救谁全凭心意。”张菊花道:“不过野狼帮尚武成性,多半是要杀几个人立立威。”
月读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我会在野狼柱设下擂台,到时候谁冒头,你杀了谁便是。”
“我有伤在身,那‘哭爹喊娘’药性太强,我被死死压制,连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了。”月读试探一声,道:“解不解药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坏了大计,得不偿失。”
生而为人,应该庆幸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有了这点或许微不足道的价值,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太岁头上动动土,生死线上作作妖,反正死不了。
“没事的,到时候我会考虑让你的几个朋友下去陪你,不会太孤单的。”张菊花面色不改,忽的抓过月读右手,冷道:“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尽人事听天命的,先把伤治一治,总没有坏处。”
呲!
随着张菊花手上用力,一根铁钉落地,血箭顿时飙射!
月读眼前一黑,眼皮直翻,虽未吭声,左手却死死揪住自己头发,一阵抽搐!
张菊花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
手上光芒一闪,现出一块似镜非镜,似盘非盘的铜璜色事物,巴掌大小,其上隐有人影浮现……
“看吧,能止痛!”张菊花咳了一声,递到月读手上。
“这个是啥?”月读有些好奇,拿起来一阵打量。
“额,这个叫千姬盘,能……算是止痛的一种手段吧。”张菊花面露尴尬,又咳了一声道:“你往盘中注入灵力,便可催动了。”
月读半信半疑,注入一股灵力!
千姬盘中亮起一个白点,开始向上龙空扩散,腾起一道光幕。
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皮肤白皙,腰肢扭转,款款而来。
月读心头一惊,眼看就要拥自己入怀,月读本能的伸手阻拦,却是扑了个空。
这个美丽女子身形开始有些扭曲,歪歪扭扭如一层光,铺在月读手臂上。
这居然是类似壁画一样的东西,神奇的是居然会动,简直与真人一般无二!
“妙啊!”月读忍不住赞叹,“世间竟会有如此奇物!”
呲!
又一根铁钉被拔出,血水溅起老高。
月读龇牙咧嘴,道:“你轻点,这玩意儿并不能止痛!”
张菊花不答,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
月读开始继续欣赏美人之姿,口水咽了又咽。
紧接着,盘中出现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开始帮这美丽女子脱衣服,女子眼波如水,面泛桃花………
“呼,呼,呼………”月读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困难。
“这是什么鬼…呼…呼…”月读如梦初醒,一把甩开了千姬盘,“我为何会脸红,为何会……”月读用手遮住了小腹,对着张菊花尴尬一笑。
“哎,这么快就包扎好了?这东西果然神奇,我居然未感觉到一丝疼痛,多谢你了。”
“嗯,喘的有些过分,比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张菊花俯身去拾千姬盘。
月读抢先一步,一把抓在手中,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对着张菊花展露人畜无害的笑脸,只是心里一空,莫名想起那白衣如雪的女子,即便她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张菊花并不生气,如看一个未经世事的同道中人,笑容有些猥琐。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对这个少年生不出丝毫厌恶之心,阴柔之气弥漫仿佛比跟一个美丽少女共度春宵来得更沁人心脾。
张菊花扇了自己一耳屎,甩了甩头,强行将自己从无稽荒诞的天马行空中拉回现实。
“这千姬盘只能做疗伤之用,若是无伤在身,看了必然要加剧体内毒素的扩散,到时候毒气入心,我便救你不得了。”张菊花背过身去,淡淡道:“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啊……”月读有些失望道:“受教,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