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卷23《苏绰传》载,西魏大统十年,苏绰撰六条诏书。“其二,敦教化,曰:……凡诸牧守令长,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其三,尽地利,曰:诸州郡县,每至岁首,必戒敕部民,无问少长,但能操持农器者,皆令就田,垦发以时,勿失其所。其四,擢贤良,曰:……非直州郡之官,宜须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其五,恤狱讼,曰:……夫戒慎者,欲使治狱之官,精心悉意,推究事源。……今之守宰,当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其六,均赋役……”
卷7《宣帝纪》载,宣政元年八月,“诏制九条,宣下州郡:一曰,决狱科罪,皆准律文;二曰,母族绝服外者,听婚;三曰,以杖决罚,悉令依法;四曰,郡县当境贼盗不擒获者,并仰录奏;五曰,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表其门闾,才堪任用者,即宜申荐;六曰,或昔经驱使,名位未达,或沉沦蓬荜,文武可施,宜并采访,具以名奏;七曰,伪齐七品以上,已敕收用,八品以下,爰及流外,若欲入仕,皆听预选,降二等授官;八曰,州举高才博学者为秀才,郡举经明行修者为孝廉,上州、上郡岁一人,下州、下郡三岁一人;九曰,年七十以上,依式授官,鳏寡困乏不能自存者,并加恤”。
这就是说,大凡与所统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各个方面,如维持社会治安、征发各种徭役、兴农、治水、办学、赈灾、抚恤、教化、管理户籍、陈奏时政、贡举人才等,均为州的职司范围内。
综合上述诸政权所下诏书中为州郡牧守所规定的职司,大约有劝农、理狱、征赋、恤民、荐才、教化、陈奏时政七个主要方面。以下分别叙述。
(一)劝课农桑
农者,立国之本,为历朝执政所重视。为使地方州郡长吏能切实劝农南亩,各政权多次明令加以督促。如曹操在许下屯田取得初步成功后,“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身兼冀州刺史以后,于建安十九年(214年)春正月,“始耕籍田”,劝农桑。二十一年(216年),又“亲耕籍田”,以为示范。于是,并州刺史梁习,“勤劝农桑”。晋武帝泰始八年(272年),司徒石苞奏:“州郡农桑未有殿最之制,宜增掾属令史,有所循行。帝从之。”齐王攸上书:“今宜严敕州郡,检诸虚诈害农之事,督实南亩,上下同奉所务。”于是,使司徒石苞具体督察州郡播殖,委事任成,垂拱仰办。石苞依照诏令,于司徒府置田曹掾,州一人,督察州郡农桑。范晷,“出为凉州刺史,转雍州。于时西土荒毁,氐羌蹈藉,田桑失收,百姓困弊,晷倾心化导,劝以农桑,所部甚赖之”。稍后于范晷的是刘弘,为曹魏时刘馥儿子。西晋末,任都督荆、交、广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推诚群下,厉以公义,简刑狱,务农桑……”东晋时期,元帝在江右,“课督农功,诏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其非宿卫要任,皆宜赴农,使军各自佃作,即以为廪”。原西晋时,司徒府设田曹掾督察州郡农桑的制度,在温峤的上书要求下,重新恢复。南朝各政权督促州刺史劝课农桑的措施更为得力。宋太祖刘裕受禅后,为劝州郡力农,亦亲行籍田礼。文献记:“宋太祖东耕后,乃班下州郡县,悉备其礼焉。”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444年),秋七月,乙巳诏书:“凡诸州郡,皆令尽勤地利,劝导播殖,蚕桑麻苎,各尽其方,不得但奉行公文而已。”齐武帝时,仍下诏:“守宰亲民之要,刺史案部所先,宜严课农桑,相土揆时,必穷地利。”“若耕蚕殊众,足厉浮坠者,所在即便列奏。其违方骄矜,佚事妨农,亦以名闻。”并将劝农好坏,作为年终考课的重要内容和黜陟的依据。郁林王时下诏:“可严下州郡,务滋耕植,相亩辟畴,广开地利,深树国本,克阜民天。”于是,齐高帝时有戴僧静,为北徐州刺史,“买牛给贫民令耕种,甚得荒情”。梁夏侯蚮做豫南豫二州刺史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民户充复”。北魏太和元年,辛亥,诏曰:“今牧民者,与朕共治天下也。宜……相其水陆,务尽地利,使农夫外布,桑妇内勤。若轻有征发,致夺民时,以侵擅论。民有不从长教,惰于农桑者,加以罪刑。”
《北齐书》卷4《文宣纪》载:“诏曰:’诸牧民之官,仰专意农桑,勤心劝课,广收天地之利,以备水旱之灾。‘”
在朝廷的严厉督促,有不少刺史在所统州内大修水利,为兴农提供保证。建安初,扬州刺史刘馥“……广屯田,兴治芍陂及(茹)陂、七门、吴塘诸?以溉稻田,官民有畜”。曹魏文帝时,豫州刺史贾逵,“遏鄢、汝,造新陂,又断山溜长?水,造小弋阳陂,又通运渠二百余里,所谓贾侯渠者也”。晋武帝受魏禅后,于咸宁元年(275年)、二年(276年)连下诏督促农桑,当时杜预上疏请求:“宜发明诏,敕刺史二千石,其汉氏旧陂旧?及山谷私家小陂,皆当修缮以积水。其诸魏氏以来所造立,及诸因雨决溢蒲苇马肠陂之类,皆决沥之。”这个上疏被朝廷采纳施行。东晋王敦为荆州刺史,“凿漕河通江汉南北埭”,成为兼有航运和灌溉作用的大型水利工程。(穆帝)永和时期,桓温在荆州做刺史,使陈遵修“金堤”。用筑堤束水的办法,扩大农耕面积,确保农田不受水害。宋雍州刺史张邵,“及至襄阳,筑长围,修立堤堰,创田数千顷,公私充给”。豫州旧芍陂良田万顷,堤?久坏,秋夏常苦旱。刺史刘义欣到州,“遣谘议参军殷肃循行修理。有旧沟引鮯水入陂,不治积久,树木榛塞。肃伐木开榛,水得通注,旱患由是得除”。梁夏侯夔为督豫等七州军事,并领豫州刺史,以“豫州积岁寇戎,人颇失业,乃帅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余顷,岁收谷百余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魏书》卷7《高祖纪下》载:“太和十有三年,八月,戊子,诏:’诸州镇有水田之处,各通灌溉,遣匠者所在指授。‘”卷69《裴延俊传》载:裴俊在幽州做刺史时,州内“范阳郡有旧督亢渠,径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故戾陵诸堰,广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莫能修复。时水旱不调,民多饥馁,延俊谓疏通旧迹,势必可成,乃表求营造。遂躬自履行,相度水形,随力分督,未几而就,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百姓至今赖之”。《北齐书》卷22《李愍传》载:李愍在任南荆州刺史时,“于州内开立陂渠,溉稻千余顷,公私赖之”。同卷《庐文伟传》载:“除本州平北府长流参军,说刺史裴俊按旧迹修督亢陂,溉田万余顷,民赖其利……”《周书》卷6《武帝纪下》载:“建德四年春正月,壬申,诏曰:’刺史守令,宜亲劝农,百司分番,躬自率导。‘”
尽管魏晋南北朝时期,内外战事频繁,刺史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军事防守上,但他们仍然努力劝农,兴修水利,为百姓事农创造条件。
(二)恤民赈灾
刺史作为一方最高长官,如州内遇有水旱、兵燹、地震、蝗害等,要上书反映灾情,请求减免赋税徭役或开仓放粮赈灾;青黄不接时,要借贷施赈,假民耕牛粮种,设立义仓;时艰年荒,百姓流荡时,要绥辑安抚,赈灾济困。西晋初,王浑为徐州刺史。“时年荒岁饥,浑开仓赈赡,百姓赖之。”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九(394年)、二十年(395年),荆州连续发生水灾。荆州刺史殷仲堪在州内“振恤饥者,仓廪空竭”。惠帝永康二年(301年),益州由于李流、李特起义,使得十余万户流人涌入荆州,羁旅贫乏,多为盗贼。荆州刺史刘弘,“乃给其田种粮食,擢其贤才,随资叙用”,以安抚之。东晋桓伊在豫州十年,绥抚荒杂,甚得物情。后转除江州刺史,以宽恤为务,奏请免江州诸郡逋米,“随宜拯抚,百姓赖焉”。宋武帝永初三年(422年)三月,有大量的秦雍二州流民涌入梁州。宋廷给梁州调拨万匹,荆、雍二州供米,“委刺史随宜赋给”。杜慧度为交州刺史,“岁荒民饥,则以私禄赈给”。孝武时,徐州刺史王玄谟,因北方饥馑,“乃散私谷十万斛、牛千头以振之”。梁安成康王萧秀,天监初为南徐州刺史。其时京口自崔慧景作乱后,累被兵革,民户流散,萧秀招怀抚纳,惠爱大行。“仍值年饥,以私财赡百姓,所济活甚多。”后转为荆州刺史。“及沮水暴长,颇败民田,秀以谷二万斛赡之。使长史萧琛简府州贫老单丁吏,一日散遣五百余人,百姓甚悦。”始兴忠武王萧辵,天监初为荆州刺史。当时荆州公私空乏,萧辵在广开屯田的同时,“减省力役,存问兵死之家,供其穷困,民甚安之”。天监六年(507年),荆州又发生大水,江溢堤坏,萧辵亲率府将吏筑堤治水。“又分遣行诸郡,遭水死者给棺賤,失田者与粮种”,尽力抚恤。《魏书》卷61《薛真度传》载:“(宣武帝)景明初,豫州大饥,(刺史)真度表曰:’去岁不收,饥馑十五,今又灾雪三尺,民人萎鈋,无以济之。臣辄日别出州仓米五十斛为粥,救其善者。‘”
《周书》卷6《武帝纪下》载:“建德六年春二月,癸丑,诏曰:’其有癃残孤老,饥馁绝食,不能自存者,仰刺史守令及亲民长司,躬自检校。无亲属者,所在给其衣食,务使存济。‘”
不过地方官为抚恤而开仓赈赡,减免赋税,通常非州郡所能独立决定,必经朝廷许可,方能开仓赈施。未经许可而放粮赈恤,一般被视为违法。同样,增、减、免税额税种之权,亦在朝廷。
此外,州郡恤民还包括恤狱讼。如南齐雍州刺史、安陆昭王萧缅“留心辞讼,亲自隐恤,劫抄度口,皆赦遣许以自新,再犯乃加诛,为百姓所畏爱”。
(三)教化变俗
《南齐书》卷6《明帝纪》载:“守宰亲民之主,牧伯调俗之司。”所以,州对所统郡县有教化易俗之责。主要表现是州郡立学、表彰先进和牧守勇于改变旧俗。
州郡牧守自行在辖区立学兴教化民,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不是普遍现象,但却是朝廷要求的职责。当时,确有不少牧守于辖区内兴学助教的。如汉末曹操主权时,刘馥为扬州刺史,“数年中恩化大行……于是聚诸生,立学校……”西晋怀帝永嘉中,华轶为江州刺史,“置儒林祭酒以弘道训”。东晋孝武帝时,中军将军、尚书令谢石上疏,请兴复国学,以训胄子,被孝武帝采纳。“班下州郡,普修乡校。”宋时交州刺史杜慧度,于州内“禁断淫祀,崇修学校……由是威惠沾洽,奸盗不起……”南齐时,豫章文献王萧嶷任荆湘二州刺史,“于南蛮园东南开馆立学,上表言状。置生四十人……”并置文学祭酒、劝学从事等官员,领导具体的教学事宜。其后又有司州刺史刘悛,“于州治下立学校”。到梁政权时,曾分遣博士祭酒到各州郡帮助立学。不少州刺史也在所辖州内“开立学校,劝课就业……由是多向方者”。《魏书》卷69《裴延俊传》载,裴延俊为幽州刺史,“命主簿郦恽修起学校,礼教大行,民歌谣之”。
通过表彰能、忠、勇、义、烈等先进来达到鼓励劝化的目的,也属州的职司。魏文帝时,雍州刺史张既,上表奖掖领武威太守?丘俭。西晋武帝泰始初,司隶校尉石鉴上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导化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而熟田常课顷亩不减,被朝廷褒奖为“能”,并赐谷千斛,布告天下,咸使闻知。西晋泰始初,山涛“出为冀州刺史,加宁远将军。冀州俗薄,无相推毂。涛甄拔隐屈,搜访贤才,旌命三十余人,皆显名当时。人怀慕赏,风俗颇革”。宋元嘉九年(432年),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上言北谯梁二郡太守申季历,“信惠并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内辑民黎……宜升阶秩,以崇奖劝”。这是州刺史通过上表请求朝廷嘉奖来激励郡县。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南阳郡功曹应余在山贼要劫质太守的时候,挺身护卫太守而蒙难。“太祖(曹操)闻之,嗟叹良久,下荆州复表门闾,赐谷千斛。”齐永明间,会稽永兴寡妇丁氏,以仁爱之心,扶危济困,埋瘗露尸,代输三调。丁氏媳,夫死,执志守寡,誓不再醮。“州郡上言,诏表门闾,蠲租税。”梁夏侯详为新汲令,治有异绩,“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为属城表”。《魏书》卷86《孝感传》、卷87《节义传》都记载了不少州刺史上报朝廷有关本州有节义孝行之人的嘉德义举,并以朝廷诏书的形式,颁下州郡,以劝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