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中国纸业到达了一个顶峰,这无疑是令人欢欣鼓舞的,然而,处于鼎盛时期的中国纸业却必须要面对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产能过剩。这一问题在金融危机盛行时期表现得更为明显。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我国的各大造纸企业纷纷出现了销售量大幅度下降,库存积压严重的情况。张茵的玖龙纸业就曾经因此开始大量裁员,坊间甚至出现了玖龙纸业“申请破产”的传言。
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在接下来的三年,伴随着造纸企业兴建的工厂、生产基地相继完工投产,国内造纸行业的产能还处于不断攀升的状态之中。我们能够看到,造纸行业供大于求的状况在很长一段时期里还会持续下去,甚至还会加剧。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中国造纸行业可谓是风声鹤唳、哀鸿遍野,而张茵作为行业里的领军人物,也切身感受到了身处高峰的彻骨“寒冷”。
无声的攻坚战
安然度过金融危机以后,张茵曾经专门拿出时间来总结这场残酷的战斗,每每回忆起那些不见硝烟却身处血雨腥风中的日子,张茵总是感慨万分。在她看来,2008~2009年是深受金融风暴侵扰的一年,也是她学习最多、进步最快的一年。这一年,张茵可说是举步维艰,其困难程度无异于又一次创业。对于金融危机中的这场“硬仗”,用“无声的攻坚战”来形容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玖龙纸业以包装纸作为主要产品,客户群主要是那些大型消费品工厂,这些企业对于包装纸的消耗能力是巨大的,曾经为玖龙纸业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润。然而,在金融危机的袭击之下,这些消费品工厂往往首当其冲成为金融危机最直接也是最严重的受害者。2008年,一些企业逐渐开始减产、停产,有些甚至不得不破产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当时张茵听到的最多的消息,不是这里的工厂停产了,就是那里的企业关门了。张茵清楚地知道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玖龙纸业的客户正在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失着。如果说玖龙纸业曾经在市场上拥有一块令人垂涎三尺的蛋糕,那么,在金融危机中,这块美味的蛋糕已经变成了一支雪糕,融化消失已经成为一种无法避免的趋势。在玖龙纸业甚至整个造纸行业,一时间人心惶惶、万马齐喑。
2008年7月发生的一个事件给张茵敲响了警钟,使她不得不开始求变。玖龙纸业在生产中要用到某种化工原料,这种原料原本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情况,它的短缺曾经是玖龙纸业一个难以克服的瓶颈。然而,在那段时间里,这种化工原料却出现了十分异常的变动——它一反常态,骤然出现大幅降价。张茵并没有因为这个信息而感到喜悦,相反,她敏锐地意识到:市场已经开始出现大问题了,而且,问题已经逐渐浮出了水面。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企业即将面对的,是市场无情地吞噬。
张茵在得到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玖龙纸业的管理层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行商讨。她对丈夫刘名中和当时担任行政副总裁的弟弟张成飞说,必须立刻转变经营策略,一刻也不能拖延!
玖龙纸业最艰难的一场攻坚战悄无声息地打响了。
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市场形势,张茵首先决定对销售和采购政策进行调整,压缩采购周期,尽可能减少冗余而又复杂的中间环节,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
在金融危机爆发前,玖龙纸业的采购周期一直保持在32天左右,但在瞬息万变的危机关头,这个周期则显得太长,会增加风险系数,于是,张茵要求尽可能缩短这个周期。一开始,负责采购的人员纷纷叫苦连天,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采购工作涉及的范围广、难度大,需要充足的时间保证,尤其是对于玖龙纸业这样的大型企业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张茵并不是不了解这一点,然而,不缩短采购周期,企业就会面临更艰难的时刻。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和员工沟通,坦诚地告诉他们企业目前面临的困境,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
沟通带来信任,张茵的开诚布公赢得了员工的理解与支持,他们把自己的抱怨与苦水纷纷咽到了肚子里,开始绞尽脑汁地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事在人为,经过张茵与员工的共同努力,采购周期最终缩减为7天,为玖龙纸业度过金融危机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与此同时,公司里的各个部门、各个员工都被动员了起来,采购部、销售部以及内部生产线之间加强了协调和配合,将产品的库存量缩减到15天以内,主要原材料的库存量也控制在36天以内。这样,原材料及库存都降到了最低水平,不但降低了生产成本,还提高了生产效率。生产部门根据客户的需求适时对生产计划进行良性调节,使其更加具有灵活性。
“上下同心,其利断金。”玖龙纸业能够经受住金融危机的侵袭,不仅得益于张茵的英明决策,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上下一心的强大企业凝聚力。
金融危机之前,玖龙纸业的产品一半内销,一半外销。金融危机之后,外销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玖龙纸业开始着手实施销售体系的转变,由对外转向对内,把国内市场作为库存的主要消化方向。为此,张茵把主要精力用于开发国内市场。后来,玖龙纸业甚至将内销的比例提高到了80%以上。为了适应国内市场的需求,玖龙纸业还以最快的速度开发了一大批新型产品。
同样的转变也发生在废纸原材料的采购方面。在此之前,玖龙纸业以美国中南公司为依托,采用的大部分原材料都是从美国进口的。然而,随着美国经济日益不景气,中南公司的经营也受到了冲击。在这样的情况下,张茵开始从本土取“材”,加大国内废纸资源的收购力度,以国内废纸作为生产基地的主要原材料。
这段时间,玖龙纸业还遇到了一个难得的机遇——政府开始重点对中小造纸厂进行整顿治理,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张茵抓住了这次有利时机,加快了抢占市场份额的进度,进一步扩大了玖龙纸业的版图。
2008年,对于中国造纸业来说,是悲喜交加的一年;对于张茵来说,更是在市场中沉浮、在输赢间博弈的一年。借用狄更斯在《双城记》里所说的那句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时代,也是一个愚蠢的时代;这是一个信仰的时代,也是一个怀疑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也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或许,这就是对2008年最完美的诠释。
2009年9月,玖龙纸业发布了本年度的财报。在金融危机导致全球经济都开始出现滑坡的大环境之下,玖龙纸业在上半财年也出现了衰退迹象,赢利只有3.23亿元;然而,得益于张茵采取的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下半财年玖龙纸业经营状况迅速好转,赢利大幅度提升,获得了13.38亿元的利润,增长幅度高达414%,成为业内一大奇迹。
当金融危机的硝烟终于散尽,市场会告诉人们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在玖龙纸业的股价一跌千里的时候,外界对张茵议论纷纷,质疑者有之,批评者有之,斥骂者更有之。然而,张茵只留下了一句话:“5年以后再来看玖龙,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是对还是错,来日方长。”是的,只有时间才能给我们答案,关于玖龙纸业的未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纸业转型期的危与机
中治集团将岳阳纸业旗下的泰格林纸收至麾下希望打造新的大型纸业集团;山东华泰纸业以每股1元的价格收购诺斯克纸业100%股权成为全球最大新闻纸生产基地;华泰股份与博汇纸业实现再融资开始拓展新项目;宁夏美利纸业停牌等待大股东注资整合……2009年以来,造纸业的并购、重组频频出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系列迹象都表明,在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考验之后,造纸业步入了战略转型期。在战略转型期里,造纸企业不仅面临着来自于各方面的挑战,也迎来了对产能格局重新进行分配的重要机遇。
面对战略转型期,玖龙纸业将何去何从?这成为摆在张茵面前的又一道难题。
中国纸业的内外挑战
借着国内经济高速发展的东风,到2008年,中国纸业已经进入了发展的鼎盛时期,出口量远胜于进口量,产量一跃成为世界第一。
然而,迅猛发展在为中国纸业带来良好收益的同时,也带来了诸多挑战。
为了扭转中国纸业雄霸世界市场的局面,欧美国家开始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它们惯用的手法无怪乎以下两种:
一是构建贸易壁垒。通过“双反”,也就是反倾销和反补贴等贸易手段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贸易壁垒,从而削弱中国纸类产品对其本地产品的竞争优势;
二是指责中国的纸类产品是“非法砍伐”所得,利用人们的环保意识使零售商和消费者拒绝购买中国纸类产品。
作为传统造纸强国,欧美国家已经形成了强势地位,拥有强有力的制约能力,因此给中国纸业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中国纸业不但面临着国际市场施加的压力,内部也存在着各种挑战,比如当前造纸业存在七对激烈的矛盾:
一是原料成本与产品价格之间的矛盾;
二是先进技术与性能价格之间的矛盾;
三是投资热度与产能过剩之间的矛盾;
四是林地私有与集约经营之间的矛盾;
五是用纸需求量增长与资源有限性之间的矛盾;
六是中央政策与地方执行力度之间的矛盾;
七是中国崛起与世界市场之间的矛盾。
这些都是导致中国纸业形势日益复杂、变幻莫测的诱因。内外交困使中国纸业处在一个举步维艰的境地——国内市场趋于饱和,而国外市场又壁垒重重,造纸业后续发展难以为继。
由此,中国纸业的战略转型已经迫在眉睫。
在困境中挣扎
中国纸业大环境的恶化必然会使行业内的每一分子都受到严重的影响,玖龙纸业也无法幸免。
从2007年中期开始,玖龙纸业的业绩不断滑坡,甚至有传言说玖龙纸业已经面临破产。虽然张茵立即对此进行了澄清,但此后玖龙纸业爆出的大裁员、拖欠工程款等新闻还是从侧面说明了张茵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玖龙纸业的发展确实遇到了难以克服的瓶颈。此外,来自各方面的怀疑也蜂拥而至,银行要求对玖龙纸业进行实地考察,工程队要求立刻结账……这些都使张茵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困境中。
与之相应,玖龙纸业的股价也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从每股26.75港元迅速跌落到了每股0.7港元,跌幅达97.3%!导致玖龙纸业的股价“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
玫龙纸业之所以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固然与纸业转型期的大环境有关,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与张茵在上市之后进行的疯狂的金融资本扩张脱不了干系。
2006年,玖龙纸业上市之初,股价大涨,备受青睐,可以说风光无限。张茵认为,对于一个企业来说,融资上市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发展契机。企业不再只能依靠自身的积累和银行贷款来谋求发展,而是可以充分利用上市这个广阔的平台,获得充足的资金,去把企业做大做强。因此,上市后的张茵开始高歌猛进,在资本市场频频进行大手笔的融资举措。这种资本扩张速度不可避免地会使资金链绷紧,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
发现了问题的症结之后,张茵开始对玖龙纸业的资金链进行适当地调整,希望尽快摆脱困境。张茵首先对玖龙纸业的管理体制和财务制度进行完善。在上市之前,出于登陆资本市场的需要,这些工作已经初步完成,并且卓有成效。然而上市以后,伴随着企业的发展,张茵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企业在这些制度上依然存在着不足之处。于是,对其进一步优化就成了当务之急。
与此同时,张茵还暂时停下了扩张的步伐,她开始将大量的资源投放于对现有造纸机运营的巩固上,并对扩厂计划进行了修改。比如,天津基地推迟到2009年年中投产;同时尽可能大幅度缩减资本开支。这一切都说明张茵在为摆脱对融资的过分依赖而努力。
2009年以来,中央为了刺激经济发展,出台了一系列促进内需的政策,张茵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将玖龙纸业在国内的销售额占企业销售总额的比例提高到了接近80%。与此同时,废纸价格的大幅度下降,也使玖龙纸业的生产成本得以降低,公司毛利率开始出现回升。
除此之外,2008年冬,张茵宣布将5年后到期的3亿美元优先票据中的5.4%进行回购;2009年2月又委托美林证券对其余2.84亿美元优先票据进行回购,出价是有关票据面值折让至少47%,持有人售出有关票据,每千美元票据,可以获530美元加利息。玖龙纸业以内部资源来支付这笔巨款。接连而来的减债行动,使张茵得以清除玖龙纸业全部外汇贷款,只剩下国内银行的借贷,从而使玖龙纸业的财务危机获得了有效缓解。
2009年上半年,刚参加完“两会”的张茵对媒体宣布,玖龙纸业在2009年第一季度已经实现了生产与销售之间的平衡,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