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狼爱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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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间·沉浮录(1)

路也许很窄,但总是会有;路也许很长,但总会到头……

暗租

王响利是轻机厂的小车司机,每天除了早晚接送几位厂领导上下班和厂里客户用车外,再没有什么大的任务,几乎天天有一半时间车、人处于“抛锚”状态。时间久了,他觉得这宝贵的资源浪费了太可惜,于是便干起了“暗租”生意。

说起暗租,不用解释您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业余时间利用公车偷偷摸摸开车赚点外快罢了。王响利生就的脑子活络、能言善辩,所以暗租生意一直干得很顺利,每天少说三四十元进账,有时候运气好点,甚至可以赚到上百元。可谁知平坦路上不平坦,也该着是报应,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却在一次暗租时,让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给收拾了。

话说这天凌晨四点多,王响利赶早将小车开到车站广场边,可是等了半天仍未等到生意。因为他车上没有“出租”招牌,无法进入车站广场,看着几个维持秩序的纠察人员来来去去,王响利只能暗自叹气。

终于王响利发现出站口走出个旅客,手里提个不大的兜儿,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王响利断定这人要乘车,他四下一望,见纠察不注意,“啪”推开车门跳下车,三步两步迎了上去:“老大爷,您要车吗?”老人看上去六十多岁年纪,身子骨硬朗,尤其那双眼睛,显得特别精神。他点点头说:“我去西郊石化厂,你的车去吗?”王响利一听就乐了,笑着说:“我是来接我们厂长的,谁知这趟车他没来。正好,我就是回西郊,你要想坐的话,我顺便捎你。请上车吧!”说话间,王响利热情地接过老人手里的兜子。

老人刚要上车,突然停住脚步,问:“那得说个价吧?”王响利装着不好意思地说:“上车再说吧。”说着就拉开车门,把老人的兜子放到车座上。老人眼睛一扫,见小车车门上有“轻机厂01”这几个字样,他心里不由“格登”一下,又注意地扫了王响利一眼:怎么,又是他?原来世界上真有这般巧事,上次老人出差,坐的也是王响利的车,说不多收钱,结果却被狠狠宰了一刀。

老人当时没露声色,还是照旧坐上了王响利的车。一路上,王响利的嘴没闲着,扯东拉西地说个不停,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车费看涨”这个中心。那老人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言不发。王响利心想:你这土老帽,我拉你绕城转到天亮,你就等着掏钱吧!

但是今天王响利打错了算盘,二十分钟以后,当车子开到西郊一环路口时,老人便开始指挥起车子来,左转右拐,最后朝家属住宅楼区开去。“好,你就在前面站牌停下。”

车子停好,老人拎着兜子,便推门下车,连个招呼也不打,扬长而去。王响利急了,赶紧喊了起来:“老头,您怎么不付钱?”老人停住脚步,回头朝王响利一笑:“你说说,得多少钱啊?”“一百元。”“一百元?只有十五公里的路程,怎么要收一百元?况且你不是说捎我无妨,怎么到这又变了呢?”

王响利没料到老头儿会赖账,喉咙响了起来,“谁说坐我的车不收费?老赖疤子!”说话间,王响利气势汹汹地一步跳下车,瞪圆双眼,逼了上去,“糟老头,你放明白点,识时务的,把钱拿出来,要不然……”王响利拔出拳头,在老人眼前晃了晃。

看来这老人是条硬汉,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朝前走。这下王响利更加气急败坏,一步拦到老人面前。谁知老人轻轻后退一步,伸手一挡,王响利只觉着一阵风起,出了一身冷汗。

王响利心里不禁慌乱起来:看来这个糟老头不糟啊,这是什么功夫,竟会如此厉害?想赚点外快却碰到硬块了。王响利嘴里嘀咕了几句,最终无奈回身钻进车里,拉动引擎,准备开溜。

只见老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喝一声:“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他的两只手按在小车前端,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王响利火气也蹿了上来:我惹不起还跑不起吗?他仗着手里有方向盘,骂了一句:“老东西,你找死啊?”便再一次推档起步。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尽管小车马达轰响,但丝毫没能前进一步,颤动着的车身反而像是在后退。王响利又出了一身冷汗,他心想:这又是什么功夫?难道我今天真的撞入死门啦?无奈中他灵机一动,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想抽身转向。可是万万没想到,车子刚一转动,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又回了原位。

这一回王响利简直是吓傻了,他熄了火,哆哆嗦嗦地爬下车,那惊恐万状的样子,活像战场上挂了白旗的俘虏。只见他战战兢兢地求饶:“老前辈,您饶了我吧,只要您放我走,我身上还有二百元,全给您啦。”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往老人手里塞。

老人气得脸色铁青,冷冷说道:“你以为我是赖你几个车钱?我要的是你从现在开始把良心放正,再不要让金钱迷住双眼。你抬起头仔细看看,咱们曾经打过交道,那次四十里的路程,你硬要收我八十元钱,我摸遍全身也凑不足这个数,结果你硬是摘走了我头上的一顶皮帽。”

老人说到这儿,王响利忽地一下想起来了,本来惊恐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他嘶哑着嗓子说:“老前辈,全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挣钱发了疯,竟挣到您老身上了,万望饶恕。今后我一定好好做人,这些钱您还是收下吧,权当是我退给您上次的车费钱。至于那顶皮帽,您留下地址,我改日一定登门赔礼。”

“哈哈哈!”老人仰脸一笑,说:“小伙子,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过我有几句话要讲明白,从现在起你必须悔过自新,你的暗租勾当本来就是违法的,敲诈他人更是丧失道德。上次我因为急着要去办事,没跟你嗦,以后再让我逮着,你不要怪我不客气。”说话间,他拿出二十元钱递给王响利,说,“按里程规定,这二十元钱是今天的车费,你收下吧。”王响利一见吓得连连摇手:“老前辈,您就别折煞小的啦,这钱我说啥也不能要。”老人把钱扔进车里,说了声:“我走了,你回去吧,以后再不要干这种事啦!”

王响利一听,急忙上前拦住老人,说:“老前辈,请问您在哪座山上修行,练的什么功?您刚才那拦车的绝招我真是服了。”

老人笑着说:“绝招嘛谈不上,功夫倒是有一点,这叫‘墩子功’,听说过吗?”“墩子功?”王响利莫名其妙。

老人拍拍王响利的肩膀,说:“你是个司机,总该知道马路中央那个交通指挥岗吧?我是咱们共和国的第一代交通警察,在那个墩子上整整站了四十个年头。我冬练三九,夏练酷暑,时间久了,功夫自然也就成了。这些年来,没有哪一种车辆因为违反了交通规则而能从我手下冲过去。”

老人说着递给王响利一张名片,说:“小伙子,以后自重吧!”随后摆摆手,便径直朝楼区小胡同走去。

王响利目送老人很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低下头看他留给自己的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写的是:省交警大队警训总顾问——魏道安。

(峰峦)

非凡旅程

富商巴克利先生最近有些烦,他的独生女竟然瞒着他报名参了军,并已经随部队去了一个小镇。

为了早日让女儿回心转意,跟自己回家,那天,巴克利提着一只棕色的手提箱,踏上了去那个小镇的列车。

巴克利找到自己的位子,发现对面已经坐了一对祖孙,那个老太婆满脸皱纹,她的右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旁边的孙女是个侏儒,矮小的身子上架着一个大脑袋,脸上生着鸟粪一样的黑斑,一头黄发还梳了一个冲天辫,看上去就和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可笑。巴克利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把手提箱放在行李架上,拍了拍身上的名贵西装,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列车快启动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走进了车厢。这个人也提着一只棕色手提箱,把它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在巴克利身边。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卡洛斯,在一家小公司里做推销员。巴克利觉得这个人很健谈,也很风趣,就和他热络地聊了起来。

到了午餐时间,巴克利要了两份牛排,请卡洛斯一起吃,卡洛斯也从手提箱里拿出一瓶威士忌,说这是他们公司推销的产品,口味非常不错。而对面的祖孙俩什么都没要,老太婆从一个破旧的手提袋中拿出一个面包,把它们一分为二,涂上果酱,给孙女一半,然后便自己吃了起来。但侏儒姑娘并没有马上吃手中的面包,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桌上香气扑鼻的牛排,并不时用舌头舔着嘴唇。巴克利望着她,鄙夷地皱起眉头。

这时,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女乘务员走过来问道:“女士们先生们,请问,这是谁的酒?”卡洛斯连忙答道:“我,我的……”“对不起,先生,这趟列车上是严禁饮酒的,我要没收你们的酒,直到列车到站为止。”女乘务员微笑着说道。

巴克利火了:“老天,为什么你们女人老是爱管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呢?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女人在旁边,真是倒霉透了!”

女乘务员还是面带微笑:“先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没收您的酒,如果您执意不交,那么,我只好叫乘警来把你们带走,到那时……”

“小姐,请不要这样做。”卡洛斯忙站起身,把那瓶酒塞给了女乘务员,“这位先生只是在跟您开玩笑,请您不要介意。”

女乘务员最终把酒拿走了。巴克利铁青着脸已没有胃口再吃牛排,他拿下自己的手提箱,靠着它打起了盹。卡洛斯好像也有些气愤,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拿起刀叉津津有味地吃起牛排来。

巴克利醒过来的时候,列车已快接近终点站了。那个老太婆靠着车窗睡着了,侏儒姑娘则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巴克利看。巴克利用眼角瞥了她一下,然后又与旁边的卡洛斯聊起了天。可是,就在他与卡洛斯谈笑风生之时,一个硬硬的东西突然顶在了他的肋下。

紧接着,卡洛斯把嘴凑到巴克利的耳朵边,轻声说:“别动,继续跟我聊天。这是一把无声手枪。要活命的话,就把你的戒指和手表放到你的皮箱里,并在下车时提走我的那只箱子。不要耍花样,只要我的手指一动,你就会再次睡去。”巴克利做梦也没想到,一直跟他侃侃而谈的人竟是个抢劫犯!这次旅程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巴克利没有法子,只好按照卡洛斯说的做。

列车还在飞快地行驶着,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巴克利对面的老太婆依然打着盹,侏儒姑娘依然瞪着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巴克利,一会儿看桌上的牛排。突然,她伸出手,用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了鼓点一般的声音,还跟着节奏晃动她的大脑袋。那个老太婆慢慢醒了过来,对她的孙女呵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说完,她颤巍巍地走出了车厢。

侏儒姑娘停止了她自认为很好玩的游戏,不过并没有把手从桌子上拿开,而是慢慢地移到了盘子旁边,猛地抓起了巴克利的那份牛排,整块塞进嘴巴里,大嚼起来。巴克利现在自身难保,只好任由她趁火打劫了。谁知,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侏儒姑娘可能是由于吃得过猛,像是被噎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竟“噗”地一下把嘴里嚼碎的牛排全部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喷到了对面两位体面的先生身上。

卡洛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他对着那侏儒姑娘吼道:“该死的,为什么那块牛排没把你噎死?”侏儒姑娘被吓坏了,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噢,两位先生,真是对不起,她还是个孩子,原谅她吧。”那个漂亮的女乘务员又出现了,“我们的服务车厢里设有洗衣间,并配有快速烘干机,你们把上衣脱下给我,十分钟就可以处理妥当。”

巴克利刚要脱衣服,卡洛斯却说:“不,不,不要紧,谢谢您的好意,车就要到站了。”他用一只手掸了掸身上的污垢,瞪了一眼巴克利,又说,“我们都不介意,是不是?”巴克利只觉得那支顶着他的枪又被推了一下,于是赶忙把手放了下来,然后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这时候,去洗手间的老太婆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把侏儒姑娘从座位上拉起来,命令她给对面两位先生道歉,可侏儒姑娘死活不开口。老太婆无奈,只得自己掏出手帕,一边擦着卡洛斯身上的牛肉渣,一边说:“真是太对不起了,先生。我看您还是听乘务员的话,把衣服洗一洗吧。”说着,她像是要给卡洛斯脱风衣,将他的风衣领子往身后一翻,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女乘务员顺势将他的衣领抓在了手中。猛地一拽。人们还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女乘务员已经闪电般地用那件风衣捆住了卡洛斯的双手,一下子把他制服了。

在乘客们的赞叹声中,列车终于进站了。巴克利与祖孙两个一起下了车,他走到老太婆跟前,从手上摘下钻戒,昂首挺胸,一脸严肃地对她们说道:“虽然你们两个是不经意之间帮了我的忙,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我身上的现金是有用处的,这枚戒指价格很昂贵,算是酬谢。今后我们谁也不再欠谁什么。”

侏儒姑娘把手伸向戒指,用手指轻轻地摸着它。

巴克利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要摸了,这是真正的钻石,拿去吧!”

可是侏儒姑娘并没有将戒指拿走,她冲巴克利笑了笑,然后转身跟着奶奶走了。巴克利手拿戒指站在原地,愣愣地目送着地们走出了车站。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他的身边,只见刚才的那个女乘务员已经换上一身警装,押着卡洛斯向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