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打电话来,说齐飞翔得了怪病,一日三餐不吃饭只吃土。
吃土?她惊住了。他真的患了异食癖。是报应么?三年了,她有了回家的勇气,她要去看看吃土的齐飞翔。
她的家在一个偏远乡镇的粮管所里面。粮管所早已垮了,水泥砌的两个圆形粮仓像一对奶子直挺挺朝天耸着。硕大的水泥晒场上铁扫帚苗长齐人高,像一座坟场。穿过晒场便是一排平房,她家在顶头上。母亲站在门外迎她,问她是从哪条路回来的。
她说,街上。
母亲问,齐家人看见你没?
她说,没有看见。
夜里母女俩烤着炭火,北风时不时从山墙后面扑过来,撞得门窗咯咯直响。母亲说,他们等会儿会来的。
挂钟在白色的墙上发出均匀的“嚓嚓”声,已经十点半了。她走到大门边打开门,门外守候的冷风饿死鬼一般直往里钻,她打了个冷战。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没有人也没有鬼要来造访的气息。
她睡前有个习惯,那就是支起两只耳朵,由近及远地捕捉天地间的声音,敏锐的听力让她时时处处都保持着一种警觉,对人世的警觉,像狗一样。近处门窗的嚯嚯声,风吹梧桐树和乌桕树的飒飒声,再远一点,街上住户放电视的声音,打麻将的声音,连人们打哈欠放屁的声音她都能听见,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齐飞翔哎,回来哦。
回来咯。
她打了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齐飞翔的魂掉了,他快要死了。
她觉得应该去看看齐飞翔,可墙上的父亲冷峻地看着她。
她跟他,永远都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