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什么了?”
“同您猜测的一样,天奴确实撞上了狼群过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数量不会少于几万头……不过,场面看上去很惨烈,死去的都是健硕的壮狼,大约一百六十余头,除了二十余头外,其它的都是被一刀切断了喉管儿,部分被穿透了心脏和头,这些狼死的倒是没有痛苦,从刀口的锋利程度和创伤口来看,是天奴的“玄月”所为,还有十余条是死在他的“追魂星”下。”
冷潇雨听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不语。
“主人,我去的时候确实还有另一队人马也在搜索狼道,领头的是阿史温伏。”
冷潇雨点了点头:“看来这些人已经得到佗钵可汗的许可,否则也不会派阿史温伏去。”
“主人,既然您已推断出天奴性命堪忧同,还要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冷潇雨慢慢的回转过身来,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随从许争。
“你附耳过来。”
冷潇雨在他的耳边低语着。
在萨满大法师染史泥傅的毡帐里,他正和阿史那玷厥在密谋着什么,阿史那玷厥原是西突厥可汗,臣服于佗钵可汗这个突厥汗国的大可汗后,他被封为达头可汗,但他却一直心存有异,总谋划着将佗钵可汗取而代之,但目前他还未有这个实力,而且那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也是他的最大障碍。
阿史那坫厥同大法师染史泥傅的家族颇有渊源,所以两人私交甚好,大法师对天奴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于公于私他都要除掉天奴,于公,他占卜到这个天奴将不利于突厥汗国,是重挫突厥族人的重要推手,作为突厥汗国的大法师,他是决不容许天奴这个人存在。于私,他要帮助阿史那坫厥战胜竞争对手,除去了天奴,如果阿史那摄图不肯施以援手相助,冷潇雨自会迁怒于阿史那摄图,而冷潇雨又是阿史那摄图最重要的智囊,失去这个智囊的辅佐,尤如断其臂膀。
士兵报告阿史温伏将军回来了,阿史温伏是佗钵可汗信任的爱将。
他来告知大法师染史泥傅今夜在加川原狼道上发现的一切,讲完后,三人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染史泥傅才开了口:“天奴必须死,我决不能给突厥留下这个祸害。可惜发现这个祸患太晚,以至于让他存活到今天。”大法师染史泥傅的声音甚是冷酷和自责。
“可惜了,如此的猛士却不能为我所用。”阿史那坫厥声音却是遗憾。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决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当我询问那些受伤的侍卫时,他们将天奴形容的如同神人一般,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胡言乱语,现在我是相信了,从地上的痕迹来推测,狼群的数量有数万之众,应珠公主和侍卫们竟然会在天奴的掩护下逃生,更不可思议的是天奴竟然能够只身从狼群中脱险!说来我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他竟能舍命去救助它人,此举倒确实令我钦佩。”
大法师染史泥傅狠狠的盯着阿史温伏,“当他帮助异族来灭掉我们突厥之时,他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作为突厥的将军,你不能对他有钦佩和怜惜之心。”
阿史温伏不再言语。
“我今夜就将此事禀告可汗,决不能让天奴活着。”染史泥傅略一思量。
“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大法师不怕惹怒了可汗?况且这都快三更天了,这个时候去打扰可汗?”阿史温伏有些担心。
“不管是什么时辰我都得去,可汗必须知道此事,这个天奴是个祸害,如若不除,我们草原上必将遭受血腥之灾。”
阿史那坫厥是持赞成的态度,能除去像天奴这样一个不能为自己所用勇悍之士,也是件好事!更不用说会间接打击到自己的对手阿史那摄图。
阿史温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开口说了一件事情。
“听受伤的侍卫小头目浑力干讲,当时天奴救助他之时,有一头黄白毛的头狼已趁机窜上了天奴的肩头,狼牙就要咬穿他的喉咙时,不知为什么却放过了他转而进攻它人,让这天奴逃过了一劫。”
大法师染史泥傅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态。
“天奴刚出生,其母就因难产而死,他是喝狼奶长大的,定是那只头狼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不同,误以为是自己的同类,所以放过了他!”
“不对,大法师,这些侍卫说他们亲眼看见这些狼对天奴的攻击更加的凶猛,如果认为天奴是它们的同类,为什么会争着想把天奴给咬死?”
大法师染史泥傅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狼极有灵性,那只头狼误认为天奴是同类而放过了他,却见到天奴斩杀自己的同伴,群狼定认为天奴是狼中的“叛徒”,自然决不会放过他,可惜了,让这个煞星逃过了这一劫。不过,他虽能在狼爪下逃生,却逃不掉明天的鬼门关!”
三人凑在一起低语起来。
而此时在北方中原大地上,也在上演着生死之谋。
“柱国大将军”府内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柱国大将军杨坚正和自己的夫人商量着什么。
杨坚是汉族人,时年三十九岁,鲜卑名为那罗延,他的父亲杨忠是北周政权的开国元勋,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战功赫赫,杨坚十四岁就开始了仕途生涯,到北周宣帝宇文赟时期,已官任“柱国大将军。”而出于政治上的联姻,杨坚娶了家族颇有势力的大将军独孤信的女儿独孤伽罗为妻,这个独孤伽罗也就是中国隋朝史上有名的独孤皇后。
杨坚仕途上看上去是一番风顺,实则也是危机重重,在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就差点死于非命,就因为齐王宇文宪看出杨坚非寻常人,齐王曾对武帝宇文邕说这个杨坚从面相来说:额头甚是宽阔,额头两端还有突出,似鼓出两个包来,又好似龙角生在额头上,龙角出,有帝王之相。所以齐王认定这个杨坚日后决不会甘于人下,应尽早除之。
宇文邕本想除去这个杨坚,无奈杨坚处事极为谨慎,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竟也一时找不出错处,加上独孤家族势力的明帮暗助,最终北周武帝留下了这个杨坚。
自从武帝病逝,宣帝宇文赟即位,宇文赟时年二十一岁,年轻气盛,此人吃喝嫖赌样样精,就是不学无术,而且生性暴虐,不过此人命好,偏偏生在了帝王家,还是单传之子,最后做了皇上。宣帝的疑心比他的父亲还重,他总觉得下面这些重臣都想谋逆,他第一个铲除的目标就是他的叔叔齐王宇文宪,宇文宪对其兄武帝宇文邕很是尊重,他自身也很得武帝的器重,齐王宇文宪在武帝时期总揽过军政大权,人品及声望都很高,宣帝宇文赟非常顾忌这个叔叔,最终找了个机会,以谋逆之罪将其诛杀。
在诛杀了众多朝中重臣之后,宣帝宇文赟又把疑虑的眼光投向了“柱国大将军”杨坚,他想起武帝宇文邕时期就曾担心这个杨坚有异心,狐性多疑的宇文赟又想除掉杨坚。
而此时的杨坚虽是羽翼渐丰,手底下也笼落了一批文臣武将,但为人臣子,加上这个新皇帝又生性多疑暴虐,所以杨坚行事作风上还是小心翼翼。今夜他刚刚从内宫得到消息,宣帝宇文赟今夜要逼着天元大皇后杨丽华自杀,而这个杨丽华正是杨坚的长女,闻听此事,杨坚惊愕不已。
送走宫内来人后,杨坚回到厅内,杨坚的护卫首领李京义已经在厅内等候。
“大将军,是否现在就集结府内的人马?”
杨坚看着他:“集结人马?意欲何为?想落人口实不成?天左大皇后陈月仪的父亲大将军陈山提,天右皇后元乐的父亲仪同将军元晟,还有那个刚刚册立的第五位皇后尉迟繁炽的父亲上柱国尉迟顺,他们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我们杨家,虽说杨家上下一门都手握军政要权,可时机未成熟前决不可擅动招致灭族之祸。”
恰在此时夫人独孤伽罗走了进来,“夫君,我听说宫内来人了?”
杨坚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当听到宣帝今夜要逼天元大皇后自杀时,独孤伽罗也大吃了一惊。
“我准备连夜进宫,求宣帝饶恕天元大皇后。”
“不可。”独孤伽罗拦下了杨坚。
“我们的女儿我自清楚她的为人,女儿她性格温和,为人善良,虽宣帝立了五位皇后,天元大皇后居首,但她对其它的皇后和嫔妃从无妒忌之心,反而是尽力平息内宫的争宠内斗,让众妃嫔雨露均沾,其它皇后及嫔妃都尊敬她,怎么好端端的她会惹怒宣帝?”
“内宫来人说,正因为女儿处事正直端正,才恰恰触怒了宣帝,宣帝今日宣内外命妇入宫,还有一众宫人在宫中玩儿乐,女儿身为**之首,在旁侧提醒宣帝应以天下苍生为念,而少些酒肉池林之乐,她的话却深深的触怒了宣帝,宣帝大发雷霆,竟逼她当夜自裁,不能让女儿就这样死,我必须去面君,求宣帝饶她一命。”
“只怕是夫君去了如同是火上浇油,反而真的误了女儿的性命?”
杨坚知道自己的妻子才思敏捷,也很有些政治头脑,他不解的看着独孤伽罗。
“夫人此话怎讲?”
“女儿自宣帝尚为太子之时,就已嫁与他并册封为太子妃,亲侍其左右,现在又位于**五位皇后之首,断不会单单就是一句话,宣帝就逼其自裁,只恐宣帝是别有用心,另有它图!”
“你是说,宣帝意在于我?”
“宣帝防你更甚于武帝在位之时,现在齐王宇文宪及其幕僚均被诛杀,那徐州总管王轨,宣帝做太子时的恩师宇文孝伯等这些贤臣也被其杀戮,朝中一干重臣人人自危,宣帝对你更是颇多猜忌,早想找个由头将你除了去,此次他逼女儿自裁,或许是要对我们杨家下手的第一步,如若你进宫面圣,言语上稍有差池,就将是灭族之祸。”
“以夫人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你留在府内,我连夜进宫,求宣帝放过女儿。”
“你进宫求情?”
“我自会见机行事,宣帝虽暴虐,但你才是他心头之患,我一妇道人家出面救女儿,想来他不会太难为于我。”
当独孤伽罗入得宫去,宣帝宇文赟正怒气冲冲的坐在正阳宫殿内,听闻独孤伽罗进宫求见,知其所为何来,命令内侍不予搭理。
内侍出来告之独孤伽罗宣帝不允招见,劝她离去,独孤伽罗心急如焚,她无论如何要救下天元大皇后,于私,天元大皇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必须救,于公,如果自家出来的皇后被逼死,这意味着整个杨氏家族会一损俱损,不得不救。独孤伽罗直接跪倒在殿外,不顾自己的颜面,如捣蒜般一个劲磕头,边磕头边自陈罪状,将种种不是都揽在自己的头上,什么教女无方,自请死罪,求宣帝看在天元大皇后十四岁就侍奉宣帝左右,多年夫妻情份上饶她这一回……”
宣帝宇文赟起初不予理会,可独孤伽罗在外面说的是声泪俱下,情真肯切,宇文赟心中也觉自己颜面无光,毕竟是自己的“丈母娘”,她自身又未有错处,但是就这么将天无大皇后免了死罪,自己心又有些不甘。
内宫太监首领张孝初正往正阳宫这边来,刚走到殿门外,就听到妇人啼哭告饶之声,进得门来却看到一妇人正跪在正阳宫殿前,磕头如捣蒜,披血满面,头发散乱,简直不成个人样。
张孝初从这妇人的说话中听明白了她就是杨坚的夫人,天元大皇后杨丽华的母亲独孤伽罗。
张孝初从她身边经过时站住了脚,独孤伽罗抬起泪眼,她认的张孝初,但是却从未打过交道,只知道这个张孝初极得宣帝的宠信。可这个张孝初虽是天子面前的大红人,但为人低调,行事不张扬。
“张公公,求您在皇上面前说句话,求皇上息怒,求皇上开恩,饶过天元大皇后……”
独孤伽罗嘶哑着声音,话未说完,张孝初却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夫人,皇上并非是铁石心肠,您这番哭求,定能感动皇上。”说完转身自顾的进了殿内。
独孤伽罗何等的聪明,她心知这个张孝初不会平白的说这句话,一思念,即明白他所说的意思,立时又嘶哑着嗓子继续大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求,磕头求饶。
宣帝本来自己一人在下棋,此时被外面的悲泣声扰得心烦意乱,索性站了起来,来回走着,看到张孝初走了进来,脸上有了喜悦之色。
“你来的正好,正好陪朕下棋。”
张孝初施礼称是,待宣帝坐定落下一子之时,这个张孝初却似有些被搅扰似的,望望殿外,又看看宣帝,似是欲言又止。
“孝初,你看上去有话要说。”
张孝初向宣帝深施一礼:“皇上,您的棋兴正浓,本不应该打扰您的兴致,但刚才入得宫门之时,却看到天元大皇后的母亲在那儿啼哭,磕头不止,披血泼面,头发散乱,形象全无,让人不敢熟视。”
“噢?”宣帝听后愣了一下。
“皇上素以仁义治天下,孝初担心的是她的这番啼哭会令外人产生误解,毕竟她这一妇道人家是护女心切,在此哭求皇上开恩是情有可缘,但她的身份又不同于寻常人家,她的女儿身为皇后,她同皇上还有着那么一层关系,此事若处理不好,只怕是家事也会遗人以柄,失了皇家的颜面。”
宣帝放下手中的棋子,沉吟了片刻,心想张孝初说的有理,这个独孤伽罗究竟还是自己的丈母娘,自己一直不予理会也不太妥当。
“也罢,她不是自请教女无方之罪吗?朕念在她是护女心切,就免了她的殿前失仪之罪,就让天元大皇后回自己的住处反醒,赦她的死罪,你去宣朕的口谕吧!”
张孝初领命来到殿外,传达了皇上的口谕。
独孤伽罗叩头谢了皇恩,她是个多么聪明之人,自己在这儿哀求了如此之久,磕头磕得鲜血直流,那宣帝都没有松口,这个张孝初进去没多会儿宣帝就赦免了天元大皇后的死罪,不用问也知,定是这个张孝初在宣帝面前进了言。
“多谢张公公在皇上面前进言,独孤伽罗不敢忘公公的大恩。”
张孝初伸手掺扶起了独孤伽罗,“夫人言重了,杂家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夫人不必言谢。好在杂家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也还听得进我的几句话。”
独孤伽罗迟疑了一下:“张公公,不知是何人请得动公公开口求情,还请公公明示,它日我们夫妻二人必然会亲身去答谢!”
张孝初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多想,这原是小事,也无须挂在心上。”
见张孝初并不愿多讲,独孤伽罗也不好再追问,只是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来。
“张公公,听闻我的女儿被关了起来,一道白绫令其自缢,不知现在她可安好,公公可派人传了皇帝的口谕将她救了下来?”
“夫人请宽心,杂家来正阳宫之前已经关照了下边的人,先好好的守着天元大皇后,此时杂家奉了皇上的口谕,自会去将天元大皇后放回她自己的寝宫,夫人今夜也受惊了,不如早些回去安歇,头上的伤好些了再进宫给天元皇后娘娘请安不迟。”
独孤伽罗放下心来,她又谢过一次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