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葬一行人三更半夜翻墙逃离五庄观,一路向南而逃。逃到黎明时分,正是困倦最浓烈的阶段,于是四人便路边寻了个僻静,铺铺垫垫,就在路边继续休息。这一觉睡醒已近午时,日头正烈。孙猴子一睁眼就被太阳光晃了眼,辨了辨方向,登时提出来一个深刻的问题:“各位,我等慌不择路,此际却是往南而逃,如此,如何到得了犀牛贺州?”
三葬心中暗叫“呜呼,这倒霉的犀牛贺州!”原本三葬哪里计较东南西北?离了是非之地当为首要,不料想孙猴子往犀牛贺州的念头根深蒂固,提了出来。可是若不改道往西,唐三葬也恐失去掌队资格。孙猴子是要往西,沙和尚也是要往西的——因当初许给沙和尚,西行归来可见天子,赦其旧罪,封其爵位。
于是三葬略一犹豫有了计较,言道:“我等往西意志坚定,方才逃离险境只是一时之权宜。贫僧心中早有计较却不点破,这一看来,还是孙猴子最为灵敏,率先观察到这一细微。而八借愚钝迄今尚未觉察,实在是不可教也!”
背个黑锅顶个缸,自来八借不慌张。
骑马坐轿各因缘,勤勤恳恳是坦荡。
四人收拾转回往西不提,单说震园子“云游”归来,因谈妥了一桩买卖,只待日后寻了合适的孩童便可入账,心情颇是愉快。不想回到观中,却被清风明月轮番抢着回禀。言道来了四个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外人,强行留宿、夜探密室,因清风如何机警撞破了四人的诡异行藏,二人合力将他们锁了,却不料仍旧被四人脱困而逃。只恐是衙门里派来的细作,只待寻了证据回去便会发兵来拿人。
震园子一听登时怒从心头起,抡圆了手臂直接赏了明月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打得明月一口血沫子吐出,里面还有半颗断裂的牙齿。不等明月呼疼,震园子已经喝问:“那四个混账何时逃离,往哪个方向而去?”
清风明月二人俱是摇头。震园子怒气下又给了清风一个耳光。这才带着二人出得观来,站在高处四下张望寻找痕迹以便去追三葬等四人。忽然明月捂着腮帮子大声咕哝道:“仿佛就是那四个!”
原来唐三葬等掉过头来路过了五庄观折向西方,刚好走出不远却赶上震园子三人登高寻找,正被看了个正着。须臾间,便被震园子等人追上。
三葬四人见清风明月带了人追来,也大抵知道了就里,沙和尚越众而出,挽起袖子怒目相视,早做出了恶战的架势。孙猴子取出金箍棒晃了两晃,将棒子彻底放开,横在手里——外人怎知道这个棒子中看不中用就是个空心的?
震园子也有点儿心虚:三个打四个,对方虽然那个挑担子的似乎老实,可自己手下的清风明月摆明了是两个窝囊废。
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这个时候就很关键了,两句话出来,可能双方不想打也因为骑虎难下必须动手了,可是同样两句话说完,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
在场七人之中,谁有这样的能力呢?
——唐三葬!只能是他!
三葬缓步向前,伸手挡住沙和尚,将其向后一拨。此行为,向震园子等人示好之举也。
“阿弥陀佛”唐三葬一脸慈悲的职业笑容迎上前来,不等震园子说话,急匆匆抢白:“是贫僧的不是了!”
这一句便叫拴马桩。自承其非,震园子就是火气再大必须动手,也好歹得听唐三葬把自己的“不是”说完。
“我那徒弟着实不该擅自摘取大仙的草还丹啊!这草还丹又名人参果,状如婴孩,吃上一颗可延年益寿,想来必是大仙观中之宝。我这三个徒弟,俱是贫僧新收服的妖精,野性尚未驯化,故此犯了佛门清规,皆是贫僧的罪孽…….”反正这话,你的琢磨。乍一听,不管是谁,你得一愣。紧接着,你就有了台阶。
此外还有一些比较重点的,譬如:“我那三个徒儿俱是妖怪”,不管你震园子信了还是不信,最低限度能了解“那三块料至少不好对付。”况且这一段话说下来,唐三葬表现出了一种“**”隐语的语言特性。
这话,震园子一听就“明戏”啊!对方没点破贩卖婴儿的事儿,但是很明显对方也知道。听这话茬,对方倒还真不是官府的人手。
于是震园子脑子一转,想再探探底,也随着唐三葬的逻辑搭话:“唉,如今天下,世风不古,人心变幻。我庄中有宝树一事,还是不要让愚民们知道的好!”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唐三葬说:“我等不明因果,窥见了大仙的人参果,已是莫大的冒犯,必不敢造次,觊觎大仙的宝树。大仙尽管放心,我等乃是往西天拜见如来求取真经的过路和尚。大师身在道家,我辈却在佛门,置身江湖,两无相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自西天归来,还免不了到宝庄叨扰一顿酒饭!”
都是江湖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彻底说开了。
震园子拱手道:“几位客气了!贫道也祝愿各位早到西天,早证正果!回来时,千万记得到我庄上坐坐!”言罢,径自引着清风明月回山经营“人参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