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眼见那虎豹大阵已然破了,心下甚是欢喜,忙登高对众人道:“谢各位高邻相助这一回。许下的银子决不食言,尽在老掌柜处,待回去便于大家分了!”那面摊子的老者也站出来言道:“大伙放心,一共十八锭大银,花销全部赖各位去赊来,回去便先依次结账。料不过三四锭银子,所余颇多,绝可分配得开。”八戒又道:“剩下的也按着人数給大家匀了便是!”众皆欢呼。
这时,却来了官军。正是先前派去与官军报讯的那两个快腿儿领路。后面一个副将摸样的将佐,领了四五十官军。那将佐进了圈子,扬声道:“是哪一位高人谋划了此法,破了虎豹大阵?”八戒迎将上来,鞠躬为礼,言道:“莫说什么高人,一个过路的和尚而已。仰仗一众高邻帮衬,运气又好,才破了这虎豹阵。”副将打量八戒,但见果真一表人才,端是个俊杰。也拱手为礼道:“我家者罗塔古将军着小的来,定要请破虎豹阵的高人并一众为国出力的百姓一同回去,待禀明国君,各有封赏!”百姓们听了,遂将八戒抬起来往高里抛接!
这一众正随官军而行之际,忽然西北乾天一阵黑云,登时一阵好风,就哗哗啦啦下起雨来。连官军带百姓登时更是兴奋,一个个都脱了上衣扔在地上,光着膀子仰着脸呼喝叫唤,胡蹿乱蹦。
那将佐忙对八戒解释:“我这一方,地近沙漠,素来最喜欢雨雪。凡有雨,皆如此。成年男子都会赤着上身到雨里去,以示乐于接受这皇天恩赐!今日我等诛灭黄袍、喜得天雨,真是双喜临门,好大的吉祥。”
八戒听得也是欢喜,脱口吟道:“破贼大军整,雨豪兴邦国”。将佐连赞了几个好字。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又对八戒道:“英雄这两句实在应景,可是小人觉得词句略显草莽了。说的粗鲁,豪杰勿怪!”八戒淡淡一笑,道:“我大唐,最是诗文之邦。想那流传千万古的佳句数不胜数。唯我不成气候,最喜雕虫小技,我这两句却是粗浅,只是意思通顺,触景而发。不过也略略有些许得意的地方,便是可以顺着读过去,还可以再倒着读回来!”
将佐闻听,连忙口中诵念:“破贼大军整,雨豪兴邦国。国邦兴豪雨,整军大破贼!”念罢更生崇敬之情,赞叹道:“果真只有这样的才学,才有如此诛戮虎豹的谋略!末将曾读了几天书,就来给夫子挑毛病,忒也肤浅了!”八戒见这个将佐是个心直口快的汉子也甚是喜欢,彼此问了姓名。这将佐原来唤作刘宣,因读过些书,故此在独眼将军者罗塔古身边做传令的副将。
一路往回,汇合了大军。刘宣引着八戒见了独眼将军者罗塔古,将军登时跳下马来,将八戒举上去,亲自走在军阵之前为八戒牵马。八戒着实消受不起,再三请那将军放自己下来。那将军哈哈大笑,只是不停,八戒面红耳赤、颇不自在。刘宣赶紧追在马侧,对八戒道:“我家者罗塔古乃是国中第一名将军,豪爽英勇。只在前番与黄袍这股土匪交战之际,被虎豹阵折了一次锐气。后来也是有人面见国君,献了驱赶百姓破虎豹的谋略,我家将军几次谏言,只惜一时没有其他的手段。后来没奈何才与国君相商,不可随意驱赶百姓,可用狱中人犯替代。可是我国中素来安稳,牢中囚犯也是极少,只得又选了一家客栈,抓些人来凑数!今日英雄如此大破虎豹阵,将军心中敬佩英雄以极才肯如此。如非此,便是国君也不敢令我家将军执鞭坠镫呢!”八戒听了,心中也略有一丝敬重这将军的情怀。
人众里却听得一声:“八戒,你恁地威风了?就翻脸不认得师傅师兄了?”循声看去,原来正是三藏、悟空、沙和尚。因拿了黄风大王,三藏等人也刚寻到了官军,正与一个军官那里表明逮了匪首欲邀功劳,话未说完、那军官还未上报的时候,悟空刚巧看见高头大马上面的八戒,便高声呼唤。只是雨大,兼之人多,所以早已叫了数声,八戒却才听到了这一声。
八戒是个守礼数的后生,忙对者罗塔古叫道:“将军万请停了,八戒须得下来。我家师傅就在左近!”独眼将军听了,慌忙停下。那马高大,八戒努力着磨蹭下马,者罗塔古已经过来一手接住八戒右脚,伸手一抱,揽得八戒在怀,抱到了地上。八戒分开人群,见了三藏等人,依次叫了师傅、师兄、师弟。者罗塔古随后过来,因敬重八戒,自然益发敬重八戒的师傅,请三藏上马,为三藏执缰绳。旁边有有人过来告诉将军,是朱八戒英雄的这三个同门率领几个百姓擒了那黄风大王来。者罗塔古更觉得这几个人物神奇不可估量。手下又连踢带踹,将黄风大王赶了来。者罗塔古先时战阵之上见过黄风,此时见了因正牵马,无暇理会,抬腿一脚将那黄风踹得接连好几个筋斗。爬起来时,浑身的雨水沙土,口中又咳出一口血来。
者罗塔古路上与三藏浅谈了几句,闻知乃是东土高僧,乃口称八戒四人皆为“神僧”。又闻听曾投宿在客栈,才被抓来。忙令几个快腿先行回去。让一路人直入皇宫,禀报战果,倍言神僧之能;一路人回客栈,将神僧们的包裹行李取回。
闲话不表,只说三藏等人方望见城池的远近上,已匆匆赶来了一队迎接的队伍,真是:黄骠紫檀驾彩棚,金戈红幡飞翠锦。虽然难比东土大唐的仪仗威仪,但这番邦国度却更有另一种未见过的风味。
者罗塔古看见,也甚是欢喜,对三藏道:“神僧,前面那便是我哈喇啫哩王出行的仪仗队伍。现派了来迎接神僧,可见我王的崇敬之情!”三藏心中却思量:“这独眼将军果真是个受器重的将领,凭他派手下一番美言,国君就派了这般仪仗来,足见信赖!”
因是君王的仪仗,为首一架车只是一个人的座位。无疑,三藏乘了。后面还有一架车帐,悟空、八戒、沙僧共乘。者罗塔古地位虽高,但是君臣有别绝不敢僭越,复骑了他那匹高头大马,随在第二架车旁边。那些人犯、过客、百姓也都随后。大军则各有副将统领,分回各营寨不提。
到了皇宫以外,者罗塔古下马步行陪同,三藏等人依旧在车帐上。直到了宫殿前方才有随侍请下来。哈喇啫哩王竟亲自出来迎接,挽三藏手一同上殿。有内侍安排那些人犯、过客、百姓到他处,依照国君事先的吩咐免罪的免罪,打赏的打赏,并安排稍后与国君、神僧、者罗塔古并一众文武官员共享盛宴。
上得金銮殿,君归其位,三藏等人坐了尊席,两边厢文武肃立。者罗塔古出班,当众将那朱八戒大破虎豹阵,唐三藏率徒擒黄风的事迹又述了一遍。因为者罗塔古也不过知道个大概,细节处不免有所夸嘘。不过这独眼将军天生并不是浮夸之人,也是本着自己的揣测为了连贯过程而发自肺腑的些许夸大。倒是对自己纵马斫猛虎、踏花豹,斧劈黄袍大王的经过说得含糊简略。国君大喜,令赏赐三藏等人黄金三百两,明珠二十颗,绫罗绸缎十匹。三藏心道:“那不值钱的黄铜不论千两万两来赏,有甚么稀罕?”待得赏赐抬到殿上展开才知道原来并非黄铜乃是实打实的黄金。国君言道:“闻得四位神僧自东而来,知道那一方只认我邦的上金为贵。故此这三百两上金便是贵邦的黄金,非是我邦市井间流通的俗金。”三藏心道:“这种场合,须不可叫小觑了!欲擒故纵才是上上之策!”由是站起来,合什为礼,宣了声佛号,道:“我皇差矣!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什么金银珠宝不过是过眼的云烟,贪恋的根苗。我等历艰险磨难往西天拜佛,怎是看中虚幻富贵之人?奈何一路向西,免不了有不礼佛陀、不拜菩萨的国度,所以我师徒才不得不捎带盘缠。但求陛下只许我们身换洗的僧袍、贴身的盘缠便足够了!”国君点头连连,言道:“是寡人的不是了!既然往西,毗邻的诸国,都是贵银轻金的疆域,便是上金也抵不得银两!”遂令赏赐纹银三百两,全套僧袍共鞋帽四套。玛瑙佛珠四串,六寸白玉佛陀雕像一座,三寸白玉香炉一个。”三藏心道:“路数倒是对了,只是东西忒也少了些!”虽心不甘,也只得谢恩。
国君又将先前赐予三藏的黄金明珠绫罗绸缎全部转赐了者罗塔古,并加封“镇邦辅国大将军”之号!那者罗塔古对这封号极为满意,倒是不在乎那些财物。皆因皇帝所赐,不敢擅自就给手下分了,于是叩请国君,将那些财物分给手下的将领。国君见将军这样的气度也是欣喜,当即传旨,将财物加一倍,分给者罗塔古麾下将佐。
正是:独眼将军牵马,向善国君接迎。
假和尚演戏处处应承,真高贤恭敬句句聆听。
诸位聆听的高贤,欲要知后文如何,且待下回慢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