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我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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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太平青城

少年秉承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的箴言从地上站了起来,释然一笑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埃。他一如既往的向白猫伸出了一只手,这次不再是眯眼或挑眉或勾唇,可以看见那对直视前方、一往无前的金刚眸子,出奇的令人震撼的罕见的炯炯有神。

白猫迅速后退一步,明明后退过程中整段身子如履平地,却不自然的让人看上去有一种踉跄无力的露骨感觉。

苏良摸了摸鼻子,呵呵笑道:“我说怎么那么凑巧你也唤作阿良呢,原来其中是这般的大有玄机啊。”

白猫全身的毛发都缩合起来了,见了鬼一般的掉头就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逃遁的方向正是青城。少年不急不缓的摇晃着身子,在风中矫步犹比蛟般摇曳着,身姿悠闲,紧跟其后。

……

风一更,雨一更,一府一筑,一灯一明。

姜远道将手中来自陈府的、也即将成为真正的青城的主人陈安歌夜深送至的回信轻轻放下,走到书房书案旁边正襟危坐下。伸手将尚有余水的砚滴悬于砚台正上方倾倒注水而入,他熟练着控制方方面面,不使其溅射出半滴,然后用大拇指和中指捏着桌上墨块,用食指顶住墨块顶部在砚台中磨。

研磨过后,他抓来桌上摆着的一只狼豪,和一张昂贵至极的瓷青纸,细细斟酌,沾墨下笔,纸上很快多了一行笔酣墨饱的小楷。姜远道写字很快,狼毫在其手中笔走龙蛇,又在瓷青纸上随心所欲纵横良久。他目光炯炯,下笔有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快便有笔墨未干的修书三封,从这将军府内送出达至欲至应至各府。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窗棂边轻轻抚纱,抬起头来,莞尔一笑,“月也摇晃,人也彷徨。”

……

正打算彻夜不眠的中将军赵氏刚一拿到手中这让他瞬间傻眼住后愣了好半天才舔嘴一笑的密信,就嘿嘿嘿的咧起嘴来,随即一把将怀中抱着的两三个美娇娘用力踹开。他迅速的穿起盔甲,看着那几个不知自己为何就突然遭受无妄之灾而嗡然失宠的美娇娘仓皇离去婀娜多姿的背影,双手张合了一下,又搓了搓,他嘿嘿一笑,这几个娘们,今夜怕是无福享用了。

禁色令?顶风作案?胆大包天?嘿!只要老子一天是中将军,这件衣服一天没被扒下来,别说青城城主,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敢管。

只见他操起长剑就往外面走去,很快就到了一个个睡的鼾声如雷的大小将领营前,大步流星,踹门而入,嘴里喊着“猪猡”之类的话语,却一脚脚将其重重踢醒。有几个翻身起来就怒目而视的正欲大发雷霆,一看到是赵中将军,顿时满腔怒火卡在了嗓子眼出不去回不来,赵中将军又是大笑着赏赐了那些不长眼的“猪猡”几脚。

……

手握重权的后将军王氏毋庸置疑是整个青城中最圆滑机智的一人,在姜家、城主府、三军将领中斡旋扭转、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看似哪方都颇有交情的王后将军,实则却是哪方都不敢过于深交,生怕惹的他人猜疑,惹得祸从口出、多言买祸,惨遭无妄之灾。

半夜三更还在奋笔疾书王后将军收到姜远道密信时,他着实沉默了很久,捏着那封薄纸的那只手显得十分稳重,深思熟虑的认真细阅过,神情莫辨。最终笑了笑的将其拿放到烛火摇曳上,一纸功名,随风而散。纸灰吹到了他的双鬓如雪上,那一刹那,念头通达,心中自有圈揽与取舍。

“自己当了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总不能让后代子孙也像我这样憋屈吧?”他摇着头揶揄般自问了一声。

夜微微凉,风徐徐过。

他合上双手捧着的书本,便闭上了眼睛,待到冷风袭来扑上双颊时,王后将军怃然想起了那本书合上之前恰逢一页最后一行的一句话,只感到心中莫名的怅然若失,又是释然一笑。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姜大将军当然是要以身作则、树立榜样的嘛。

他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牙齿,痴傻笑着。

……

“谁?!”有四五个守夜的士卒好似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突然停下来回巡查的脚步,齐声呵斥,一一握紧了手中军旅规定统一的铜制长戈,寒光凛凛,锋芒逼人。从中走出一个身穿轻甲的兵卒大着胆子向前缓步走去,除了那只始终拎着长戈的手外,暗地里的另外一只手还藏着一把弯刀,他那对炯炯有神的金刚眼睛如黑夜中唯一的圆月般神采奕奕。

“各位兄弟守夜辛苦了,这天也怪寒的,几位兄弟还这么恪尽职守、人不离岗,着实让小人惭愧至极啊!也实在是心疼不过大家的饱受风霜的身子骨,才过来话多的唠嗑几句,并无他心,兄弟们千万莫要怪罪啊!正好手中现有一壶陈年好酒,不如请诸位弟兄暂且小憩片刻随我前来一同畅饮暖身?”黑夜中走出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丢入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的粗犷汉子,他拎着尚且冒着白气的酒壶,提起来晃了又晃,讪讪笑道。

四五个士卒都露出了狐疑的目光,但却掩饰不住的各自暗暗咽了口口水,显然很是心动,但又碍于军规军纪只得将心有所想包藏下来,手中的长戈抓得紧紧的。

“几位兄弟无需担忧禁酒令一事,老哥我也没啥大本事,曾在那大将军之弟手底下提过几年鞋、牵过几年马、挑过几年担,勉勉强强混了个脸熟。前些时日因是无意触犯了军令而贬迁下来当了个伍长,如今有这层情面下来,上下都不用过于打点也会给我一点薄面的,尽管放宽心喝得去。就算上头真的不留情面的怪罪下来,老哥我就算冒着这个伍长头衔不要也一并将罪名承担下来。”那伍长目不斜视、一脸真诚,说到最后时竟大义凛然的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

先前大着胆子走出来的那名士卒看了眼粗犷汉子的衣着打扮,确信是实打实的伍长无误后,才缓缓收起长戈和弯刀,拱手笑道,“原来是伍长大人,莫怪小的警惕,当真是这守夜之事不容一点马虎。”

提着酒壶、抱着善意而来的粗犷汉子笑了笑,哈了一口冷气出来,他轻声说:“酒水尚温。”

“这天倒是贼他娘的冷。”那士卒吐了口痰,开始埋怨天公不作美来着,警惕心渐渐落下的他也不见外、不推让的接过伍长送来的一壶温暖,凑到嘴边,轻抿一口。而后便是自然转身,惹得一身轻甲“锵锵”摩擦声起后,轻笑着递给了后头见酒而来、吞咽口水的另一名轻甲士卒。

那轻甲士卒也抿嘴一口喝,转身递给另一卒。如此这般效仿下去,酒壶转了一圈后,便回到了伍长的手中,他晃了晃,所剩无几。

他笑着看着最近的那一名士卒想要前来拍肩表示友好,但却歪歪扭扭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后头几个刚反应过来打算拔刀的士卒也是一脸不甘的随之歪七扭八倒下,有几个以刀撑地、以掌掴地强撑着虚弱无力的彪汉,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后,方才认命的倒下。

伍长一挥手,顿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几个鬼魅般的身影,利索的将地上躺着的守夜士卒一个个脱的精光,就剩下一条条五花八门的裤衩作为遮羞布。而后便将窃来的轻甲快速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处理完那些半死不活的守夜士卒后,就走来向伍长行了个礼,过后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各自回到了那好似本该就是他们的岗位上去了。

伍长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然后面带笑容的伸进嘴边去,就像吃家常便饭一般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人也不吃水,面也不变色,话也不多言。

他抬起头,是一轮圆月。

……

有街头乞丐被夜风夜雨袭进身子骨牙齿打颤的呜咽声,有落魄公子连夜赶路的感叹饱一顿饥一顿的贫困生活的自言自语,有耄耋老人卧病在床数十载膝下成龙成风的儿女晚来无一伴随左右的愤然泣声,有富贵人家夜夜笙歌流连于酒池肉林又摆成“人”字入睡的鼾声如雷,有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躺在美人肚皮上摇头晃脑故作风雅的吟诗作赋,有半百老人老来得子白日到处肆意宣扬夜晚笑醒了梦中人的朗朗笑声。

人间是一缕睡眼惺忪丝,今夜是太平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