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城市有全国最好的水,历来有”斗米换斗水“的说法;有最好的有氧负离子空气,早起跑步肺部都是绿色的;有最长的日照时间,植物葳蕤,溪水常冰。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搬离60公里外的S市,把笔架大酒楼设在惠城市的原因。“”民以食为天“,食以水为先,恰好,我的味蕾天生丰富敏感,分得出常温下旷泉水和纯净水的区别。
丽丽的味觉就没有我这么敏感,但S市的食物口感实在太差,丽丽也经常吐槽:“超市买的菜,西红柿吃起来象茄子,茄子吃起来象南瓜,南瓜吃起来象土豆,满嘴的化肥味,都一个样,”丽丽轻摆着锅铲,噘着小嘴,阳光透过厨房的铝合金玻璃窗,洒上她碎碎的短发,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她吐槽的样子,也是美极了。
我说:“食物的味道取决于食物所含有的矿物质,大家所说的滋味,其实就是味蕾对矿物质的感应。S市人口几年快速增长,超过二千万,当之无愧的一线都市。人多,食物当然供应不足,牛羊猪肉注水,河鲜放激素,海鲜喂避孕药,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求大于供就是这样子。”
丽丽吃惊地看着锅里快要炒熟的芥兰,快下不了手去炒菜。我忙说:“我们都是在大超市采购的,质量相对有保障,也不用太过草木皆兵,S市我们快要离开了,去60公里外的惠城开酒店,那可是整个岭南地区最绿色最自然的地区,酒店选址也好,面朝长宁河,背靠罗浮山下两座小山峰,笔俊峰和笔后峰,所以我把酒店名字取作笔架大酒楼,文辉也挺喜欢这个名字,又艺术又有气势,他是最大的股东,投资一个亿。”
丽丽炒完几个菜,饭桌上,丽丽问:“香香也过去吗?她家在S市可有一栋别墅,她可受不了这些苦,再说文辉在马来西亚开公司,一年四季也不回国几次,香香过去没意义吧?”
我知道丽丽心里的梗,陈年老事,女人总忘不了,我却早已经放下。我解释说:“酒楼共有七个股东,七个股东并不坐班,只拿股权分红,你也认识他们,他们在S市都有自已的事业和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客户他们都会推荐到笔架大酒楼。文辉怎么都是出资过亿的最大股东,他更不可能放弃马来西亚的公司,来坐班,所以他想让香香主管财务部,你和道香香对金钱这东西挺上心,所以文辉说于公于私,香香去惠城是理想的人选。”
文辉是这样理解和决定的,我也认为香香做财务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但自从酒楼开业以来,走上正规和流程后,我就没见过香香呆在她财务楼一楼的财务室里,酒楼筹备期间,我倒是看见她几次蹙着眉头,一头小波浪披肩发耷拉着,和财务部的几个小姑娘扒拉着电脑,吱吱喳喳说事情。
就象我喜欢钻厨房,用我的丰富多层次的味蕾,找大厨尝试新菜式,香香喜欢粘着丽丽钻糕点部,不停地换新式甜品尝试,除此之外,我看见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她呆在财务楼二楼的卧室阳台上,伺弄一种类似栀子花一样的,叫做狗牙花的植物,有时她全神贯注,都听不到我向她打招呼。财务楼门口,我让花工移种了几株,四米高的大棵旅人蕉,叶片硕大象一把大折扇,姿态奇异优美。我相信我的良苦用心酒楼人都知道——文辉每次海外回来,在S市下飞机都不归家门,直接奔向惠城市,毕竟小别胜新婚。
这一次,香香倒是听到我招呼声。上午十点,我在厨师部和大厨喜海商量了一下,怎么用当地喝山泉水长大的大鹅,用配料苦瓜和香蒜,做出一道苦瓜鹅肉的硬菜,岭南民间传说鹅肉和鲤鱼都有少量毒性,不能过多食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佐以苦瓜相辅,从营养上说应该没有问题,但如果口感拿捏不好,容易出现苦口,就不能称之为硬菜。
也可能狗牙花伺弄得太好,远处看,花开就象一团一团的小白云,香香拿着小剪刀,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听到我的招呼,香香向前欠了欠了身体,说:“秋哥,我不喜欢财务楼到酒楼大堂这条路的名字,龙吟径不好听,把你家门口那条蝉翼径石牌挪过来呗,我们换一换行不?”
对于香香的这种无理取闹,我有一百种方法解决,但今时不同往日,最直接的拒绝就是说:“呵呵,香香,七个股东七座小楼,每座小楼通向大堂的路名,都是每个股东自已命名的,龙吟径是辉哥想出来也挺喜欢的,要不,你打电话问下?”
象这种无理取闹的小事,香香当然自知理亏,她向我瞪瞪眼,低下头看她的狗牙花没再说什么。忽然她一抬头,好象瞬间抓住我什么漏洞一样。香香把声音提高一个度,她问我:“秋哥,你不是说酒楼所有运作程序精确到分钟吗?每周十点钟这个时候,外勤部都会从笔后峰运山泉水下来,送到每栋楼,我都缺水二天了,怎么今天常富他这么晚都没带人送水过来呢?”
我终于明白香香的狗牙花为什么长得这么好了,她天天用山泉水来浇花,怪不得花开如织。笔架大酒楼为了提供给S市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最好的食物口感,除了冲洗用水外,所以入口的食物和用水,都是外勤部部长常富,带人开两台皮卡车,到笔后峰灌装山泉水,再运送到酒楼分派。20升的灌装山泉水,如果贴个包装商标,卖到S市标价五十元还会一抢而空,惠城山上的泉水口碑真的是“斗米换斗水”。
老板娘用员工辛苦运来的山泉水浇花,当然无可厚非,但老板娘这句话,也的确是对我这位,精确到分钟的营运总裁CEO来说,是个直白的挑战和宣战。常富,跟了我们五年的兄弟,我了解他,如果我是精确到分钟的人,他就是精确到秒的人。岭南雨季的一次笔后峰泥石流,常富让车队安全撤离,带人肩挑手扛,在十点钟之前把泉水送到酒楼。我相信常富,就象相信我自已,外勤采购部我从不过问,报上来我就批,有时香香多看几眼采购明细账,不等她张口,我抢着说:“香香,我签字了!”男人之间的信任,掷地有声。
我顾不上和香香说话,拨常富电话,没有人接,我连忙跑到月地云居客房楼,问部长悠悠,悠悠说,也不见常富的车队影子。电话还是打不通,我又跑到酒楼紫荆轩大堂,看看大堂的钟,都十一点多,这时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用常富的号码打过来,听得出来这是车队请的,帮忙灌水搬运上车的惠城当地人。他紧张又结结巴巴地说:“秋哥,车队出事了,常总身负重伤,肋骨断了几根不能说话,我们的水桶滚下山道,砸伤了一些上山取水的人,都是老人小孩,我们几个人正在抢救他们,120急救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