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黄昏最好,迷人又热烈,安逸又满足。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渔夫在浮光跃金的湖面上收起了今天撒下的最后一个渔网,见渔网内跃动的大鱼,渔夫心怀着自豪之感,驶着船往岸边靠去,充实的一天结束了,该归家享受家庭之乐了。
有人急着归家,就有人倦于归家。
花草是同样的花草,不过黄昏时的花草与清晨时的花草又是两般模样,
清晨的花草像刚出浴的美人般,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黄昏时的花草则如痴情的女子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
负手立于此处赏这黄昏花草的男人,才经历过了疲倦的一天,此刻他满怀深情的望着这些花草,不知是在赏花,还是在睹物思人?
一天之中,男子最享受这黄昏,只有在这无限好的黄昏中,他才能坦万虑,憩遥情。
男子向站在他身后的百里空问道,“百里空,你说这皇宫之外的黄昏是什么样子的呢?”
眼若不绝的江东之水,眉似狼牙,身体看上去并不健壮,却干练的让人觉得他力气似无竭般,这就是天下第一刀,百里空了。
百里空跟了皇上已经有五年了,对皇上的性格也略知一二,他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皇宫外的黄昏有百鸟归林,有猛兽出洞。”
皇帝点了点头又向百里空问道:“这些年你为我拦住了多少想取吾之姓名的人?”
百里空说道:“回皇上,刺客共十一人,抓住十一人,其中皇宫内的奸细七人,潜入皇宫里的贼人四人。”
皇帝说道:“十一个人,可真不少。”
百里空说道:“是啊,可惜这十一个人都含毒自尽而死,无法查出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皇帝笑道:“无妨,这天下想杀孤的人多了去了,你说这十一个人为何肯弃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只想取我的性命?值得吗?”
百里空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过我百里空一定会誓死保护你的!”
皇帝说道:“孤信你。”
皇帝又向百里空问道:“你说皇宫外面的生活那么自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想掺和到这皇宫之内?”
百里空道:“这个吗?臣也是从宫外来到这宫内的,若是宫外能让臣得到清净,臣还是喜欢在外边的。”
皇帝笑道:“你啊,话总是说的这么直,不怕我定你的罪?不过我是知道你的,你无非是想躲过宫外那些无谓的争斗。”
百里空笑道:“皇上您若是想定罪于我,早就可定罪了。”
皇帝说道:“你若是想杀孤,也早就可以得手了。”
皇上话音未落,百里空说道:“臣绝无弑主之心,日月可鉴!”
皇帝笑道:“孤知道你不会的。当初孤留下你,就是在赌,现在看来是我堵赢了。孤喜欢你身上这种宫里无人有的,江湖中人的性子。”
百里空道:“江湖吗?我都快忘了他是什么样子的了。”
皇帝说道:“起码你经历过,就比我这种从来不知身在江湖是种什么样感觉的人要好很多。”
百里空道:“皇上你听过那句话吗?”
皇帝道:“哪儿句?”
百里空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皇帝笑道:“大概人们都对自己没有体验过的生活比较向往吧?所以宫内的人想要出去,宫外的人想要进来。”
百里空说道:“您一说,好像就是这么个理。”
皇帝大笑了起来。
“报!”
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来,大气还未喘匀就跪在了皇帝身前喊道。
见忽来的侍卫,百里空本能的握住了刀,握住刀的他,此时有不下十种方法可以让眼前的人无法行动却不致死。
侍卫猛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报皇上!塞外有加急书信传来。”
皇帝皱眉道:“塞外怕是又出什么乱子了,信呢?”
侍卫道:“信使说信必须又他亲手交给您。”
皇上说道:“好,那就让信使到御书房内吧。”
侍卫说道:“好!”
说罢,侍卫又急促的跑了出去,百里空握刀的手也放了下来,随皇帝赶往御书房。
百里空问道:“皇上,莫非是那些胡人又不老实了?”
皇帝道:“或许是吧,他们一直都不安分。”
百里空说道:“臣恨吾之刀难斩尽这万计的胡人。”
皇帝道:“朕何尝不恨孤之重兵亦难荡平那万计的胡人?每个人的力量都有限,好好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吧,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百里空道:“是!”
御花园离御书房并不是很远,宫门离此却有一段距离。
皇帝此时在雕龙椅子上焦虑的很,等待是难熬的,等待未知的坏消息更是极其难熬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皇帝的忐忑只能在心里释放,在百里空的眼里,此时皇上仍若无波无澜的水一般,淡然自若。
因为他是皇上,所以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他半分柔弱的样子,
虽然他是皇上,但他也只是个凡人。
“报!陛下,塞外紧急战报!”
说话的男子浑身遍布尘土,盔甲也凌乱的很,似在马上奔波了许久未曾歇息。
百里空走了过去,从男子手里接过了战报并转交给皇帝。
无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待的东西最终到来之时,人的心总会踏实很多。
皇上小心的拆开书信,双手拿着信仔细阅读了起来。
皇帝不发出一丝声响的阅读着眼前的战报,百里空和斥候自然也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整个御书房现在死一般的寂静,三个人都各怀着心事。
少顷,皇帝将文书紧攥在手里对那斥候说道:“我已看完了,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斥候说罢便告退了。
百里空问道:“皇上,边塞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皇帝说道:“伴君如伴虎你不知吗?凡事都好奇的话,早晚有一天你会因此丧命。”
一阵寒意涌向百里空的心头,他说道:“臣知。”
皇帝说道:“不过你总好过于那些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而令我看不透的人好上一些。”
百里空道:“我其实也有藏在心里的事情。”
皇帝道:“世上何人会没有心事?只不过心事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而你的心事,我不好奇。”
百里空道:“我佩服皇上您的心境。”
皇帝说道:“我要快拟出两份圣旨加急传令下去,边塞的王翼老将军和一个南姓老兵带着塞外的布防图投敌了,现在边塞岌岌可危,一份圣旨孤要授吾之意以边塞,另一份圣旨孤要把那老将军和老兵的家人请到京都来,自己问上一问。”
百里空问道:“如此严重?”
皇帝说道:“现在看来是的。”
皇帝又道:“王翼老将军已是两朝功臣了,为人刚正不阿,孤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投敌。”
百里空说道:“江湖上有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因,我想王翼老将军或许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
皇帝说道:“所以我才要命令将这二人的家人请到京都来,我要亲自问他们一问。”
百里空说道:“好!”
皇帝犹豫的拿起笔,心里想着:希望老将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孤不想再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