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旧年柳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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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新宅起火

“我跟着那个一肆乐业人几天,他乃是个布商,专门从西域贩棉布来中原卖,东京城有几个染坊老板都是他常客。”李天总是放下筷子才说话。

“其实,你们以为丁大老爷发的财都是哪来的?重修大内他赚过一笔,但是也不是大手笔,修玉清宫赶得紧,油水估计没少捞,但据说都被大内里的人给盯上了,不敢乱动。现在这丁大老爷最赚钱的就是贩布!”孟龙边吃边说。

此时丁谓正是枢密使寇准的副手。

在寇准手下,丁谓不敢有大动作。

孟龙外号擦地蛇,最能打探各种小道消息:“澶渊之战以后丝帛布匹价格就涨了些,加之雄州和霸州交易增多,这种西域的布在中原也越来越多。”

澶渊之盟以后辽宋开辟边境做贸易,柳云溪的几匹好马都是从边境辽人手中买来的。

“那也就是说陈诗诗和这棉布商常常接触其实是为丁谓去的?”柳云溪左右望望说。

这擦地蛇和李天也点头附和。

可这和冬冬有什么关系呢。

饭闭他们一处喝茶聊天去,我就在院子里闲溜达。

柳云溪后院有个花园,一直没进去过,想必我去看看他也不会介意。

没想在园子外面就被拦下,小厮说主子嘱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反而激起我的好奇心。

日里就常能听见院子里叮叮咚咚的声音。

晚上就住在柳云溪整理出来的房间,整齐干净。

香炉内焚的就是李天制的香,果然清新悠然,而且不呛人,有点像香水喷过一段时间后的留香。

决定第二日就让冬冬去兰花谷养伤,一来她伤情稳定,二来在兰花谷更放心些。

我和柳云溪看望冬冬时问冬冬:“你院子里的几箱银子你可知道?”

冬冬眨眨眼表示点头,而后眼泪就流下来。

柳云溪又问:“这些银子可是陈诗诗让你藏起来的?”

冬冬表示“是”,使劲的眨眨眼,甚至头也略微点了下。

“王大管家可经常去你那里?”柳云溪继续问道,哪知问这句时冬冬难过地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往下流。

看冬冬的情绪激动,不适宜再问些什么。

安抚冬冬情绪后,我们便离开。

好好的一个人,一个月前还活灵活现,而今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捡半条命回来。

擦地蛇第二日随崔神医带冬冬同去兰花谷,我和柳云溪暂且不去。

为掩人耳目,柳云溪将早已着人从云南运来的兰花一一装车,还有些布匹衣料,请崔神医送去兰花谷给师太。

这些兰花都是些珍品,原来柳云溪已在自己花园中培植多时,只待根茎粗壮才送与师太,才好植于兰花谷继续培育繁殖。

我和崔神医哑女冬冬一一道别,冬冬还是半植物人状态,偶有反应也只会点头摇头,眨眼之类。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古代能活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哑女也扮成男装出城。有柳云溪的马车载着,这一路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段路不远,现在开车的话也就两三个小时,柳云溪说他们第二日便可到。

他们离开的时候,茵茵也过来送行,崔神医对柳云溪说:“我已经留方子给淼淼,若不是这兰花金贵等不了下霜,老朽当调理好淼淼身子才是。”

我想,奥斯卡欠崔神医一个小金人儿。

我欠欠身行礼道别。

茵茵虽在与人道别,却不时瞟马车里面。然而盖着帘子,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崔神医说必须给这些兰花保暖不能着凉。

崔神医似乎特别防着茵茵。

我也察觉茵茵似乎不太正常。

他们离开后,柳云溪便着柳大把新买的丫鬟婆子带进柳府调教。

柳大虽是柳府大管家的,日常还要在当铺带着,这些个小厮家丁们都很受规矩不用特别调教。

新买的则不同,柳大交待柳六好生调教,还说这些人都是为伺候蔚迟小娘子周全的。

第二日,不知哪个婆子丫鬟笨手笨脚的,竟然把我家给点着了。

柴房烧的干净,我和茵茵的房间也都过了火,幸亏我在柳府住的。

火被扑灭后我们家里已经没法看,到处都是破败景象,还有些地方冒着青烟儿,还有我新做的棉被啊!

茵茵当时在家,多亏柳府的小厮柳六给从屋里拽出来,脸上都是黑灰,快认不出了,几个丫头婆子逃得到快,都没伤着。

柳云溪只好安排所有人都住进柳府,柳府的房间倒是足够,地方也够大,只是这样全盘接受我们这么多人,对我来讲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毕竟祸是我的人惹出来的,宅子还是柳云溪的呢。

“我赔偿你多少合适?我还有之前你给我的银票……可以换钱吧?”我小声说。

“钱?你都是我的,你哪来的钱?”柳云溪丢一句话就走了。

茵茵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很快就把下人们安排得当,问及当日谁在柴房却没人承认,都摇头推说不是自己。

茵茵本来要罚她们,后想想都救火有功也就算了,也过来跟我合计得陪给柳云溪多少银子合适。

我只说从合作的点心铺子里扣就行,一切都着茵茵和柳大去办,我实在没什么心情。

距离自己这么近的火,从小也没见过一次。

这下,所有人都在柳府,佣人们在一旁的小院子里,我的房间是原来的客房,就在东厢房。

柳云溪说等房子修好,就着下人们都去那边住。

夕阳西下,我站在残垣断壁前有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

“茵茵,我们的家没了……”

“是啊,我最喜欢这里了……虽然没有之前的府邸大,但在这里我是自由的……”茵茵说的是实话。

“别灰心,我们还会有自己的房子的……”我是最需要人安慰的,现在反而来安慰她。

孤儿和别人相处时,总会忘掉自己,因为他们害怕一个不留神就遭人嫌弃,一不小心说错话就被人瞧不起。

柳府的被褥也不够用,下午茵茵带着一个婆子去买布做被褥。

不久茵茵回来抱怨道:“前些日二两银子还能买一床被褥用的布,今日却连半床也置不起,连粗麻细麻也都涨了不少!”

“都是些小钱,何必太过计较,都置齐便是,这大冷天的婆子丫鬟们不能没被盖。”我安慰她。

“这倒是,都已经置办齐全,就是多花一倍银子不止。”茵茵如实说。

晚上见到柳云溪,我给柳云溪说棉布涨价的事,不知道和一肆乐业人是否有关。

他已经知道行情,尤其其中几个染布坊的老板欲大量囤货,资金周转不开来找柳云溪借贷过。

“他们大都在别的当铺银号都借过一些,都想多赚些,这种行情不对,像是有人控制,价格涨得太快,想必和丁谓和一肆乐业人有关系。表面上看这些布商什么人都有,其实主要就是一肆乐业人是最大户的商家。”柳云溪道:“我今晚去丁相府看看是否能查到点线索。有人问我去哪,就说我去找柳永喝酒。”

丁相府只留些家丁看宅子,老爷夫人什么的都走了。

柳云溪夜里悄悄潜进去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丁相府不比柳云溪府小,看家护院的狗也好几条。

柳云溪带着两只猫一起去,发现看家狗就把猫放出去,这狗一通乱叫,把守夜的家丁都惊来,看到是只猫也就不在意各顾各的去了。

一般人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这丁相本来就是读书之人,书房更是重中之重。不久柳云溪就在一本《文选》中发现几封丁谓的书信,内容不过就是欲多买些棉布,要西域布商囤积货物不要卖与其他人,日期就在九月初。

擦地蛇所言果真没错。

不久东京城里的棉布,棉线价格就蹭蹭蹭地涨,那些囤了些货的布坊老板都乐开花。

还有布坊老板继续四处借贷买布囤货,市面上的布匹非常少见,染料价格也跟着大涨起来。

一日,一个和柳云溪借过钱的染布坊老板--周老板登门造访,忧心忡忡,觉得行市蹊跷。

他自知不对却经不住利诱,回去后左思右想的将库房里大量布匹都转卖给其他老板,套现还钱才安心。

到了十月下旬,布价已经涨到原来十倍,一些小本经营的布商已经坐不住,开始往出卖。

然而买的人却不多,毕竟这还不是普通人家消费的,还贷的压力逐渐上来,这些布商有的继续等,有的将布低些转让给其他布商。

一些大商户还稳稳坐住,不急于出手。

没几天,丁谓的仓库就开始放布,一些散户们也不得不跟着。

而后价格很快就掉下来,只在开始的一倍左右,那些个后来囤货的要么赔了不少钱,要么还不起钱的铺子都赔进去了,最大的赢家却是丁谓。

柳云溪虽然看透,却没参与进去,他不想借这种东风发财。

好些个布商都跟丁谓有股份的银号借过钱,当然都是他暗中做老板的。

其余银号老板更敏感些,少有借钱给布商的,只有丁谓和王若钦有股份的银号才大批放贷给布商们。

棉布开始掉价买的人自然就多些,然而丁谓所屯量巨大,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

当然丁谓自有打算并不急于一时。

越大的布庄损失越多。不久好几家大布庄就关门大吉。

丁谓最后收陆续收了二十几家染布坊和布庄。

这几日有陆续来柳府借钱的人,都是些生意人,为保住自己的铺子不被收走,可柳云溪也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