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旧年柳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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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兄弟

“对不起…云溪”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没事儿…”柳云溪不自然地笑下却没抬头:“你不知道狗自己会长毛么?”

说完抬眼看我,眼神里充满关爱,至少我这样觉得。

从小到大,只有周妈妈有这样的眼神。

我也如释重负回应个微笑。

“来,别傻笑了,给我帮忙。”柳云溪起身道。

他的卧房也是里外两间,里间有一张大床。

我端着蜡烛近看他的床时吓一跳,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就和部队时一样,只不过颜色花哨些。

“不能在这呆久就忘了回家,每天我都要按照部队要求整理内务,省得自己忘记自己。”

是啊,我们若在这里呆久适应了,不怕忘记回家的路,就怕丢掉回家的心。

没想到柳云溪还是个有心人。

“我20岁过来的,已经8年了,如果没有意外,早该转业……”柳云溪说着从床下掏出一个大家伙。

我端着烛光凑近看,还没看明白,柳云溪三下两下就把这东西弄成一张床的样子,支在外间,“这是我的行军床,特意找木匠做的!”

里外间中间有圆形拱门,还有一层青绿色纱帘。

“今晚你就踏踏实实地睡我的床,我睡这个行军床。”柳云溪一边铺床一边说,扭头朝我笑:“你看,我说我会轻点的,咋样,这床支起来都没动静吧?!”

对,又有一千只,不,一万只草泥马在我心里奔涌而过……

“呃--为什么不叫我回家,偏在你这住呢?”我直奔心里疑惑。

“留你陪我说说话不行?”柳云溪温柔地说:“你没来之前,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不一样了,我必须照顾好你,照顾好你就是照顾好我自己。”

柳云溪的话听来莫名奇妙。

我来不来他也是锦衣玉食,吃的好穿的好人帅有钱,上街去青楼都引人侧目,美女们都把不得涌入他怀抱……

“别琢磨了,快睡吧,以后你就住我家,我另外收拾房间给你。”他已经躺下。

“我为什么要住你这里啊?”我还在纠结。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不想再说,我也只好作罢。

熄灭烛光,我们各自睡了。

我却睡不着,久久也没听见柳云溪打呼声。

估计他也辗转难眠。

外面时而传来几声犬吠,有种在乡间的感觉。

过很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期间我们不疼不痒的聊了会。

一觉醒来天也亮了,柳云溪的床已经不见,只留我自己在房间。

整晚我是和衣而睡,出门看时柳云溪还在跑步,见我就停下来。

见到我他笑道:“走,吃饭去吧。”

“睡得还好吧?”他大口大口吃,像是有人跟他抢似的;

看我在看他,抬头笑笑说:“以前在部队习惯大口吃饭,抢着吃香!”

我也端起碗开始吃早餐。

“昨晚我又去冬冬房子看了下,咱们暂缓去少林寺,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

柳云溪之前就查过冬冬的房子东家,那一片都是丁谓用来出租赚租金的,也就是说房东就是丁谓。

“有什么新线索?”

“院子里的土被盖回去,有人做贼心虚,害怕查到那里。”

“那是丁相还是王相盖回去的?”我问

“王大管家着人去做的,无一昨日午后通知我的,夜里我便去看下,连屋子里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凌乱不堪。”柳云溪放下筷子,继续说道:“昨夜在州桥瓦里我看到王府大管家,把他暴揍了一顿。”

说完还忍不住笑起来。

“你--一个人啊?他们那么多人……”

“你是在担心我么?哈哈,他们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分分钟撂倒!”柳云溪的自信和自负总是不分家。

平日里我和柳云溪都很少去作坊那边,今日得空一起去看下。

去之前,柳云溪还着人把我的东西从我家搬到柳府。

看来我是必须住在他家了。

茵茵也习惯我的夜不归宿,也不多问,只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们刚到作坊没多久,就见王大管家肿着半边脸过来。

柳云溪作揖道:“王大管家登门有何贵干啊?”

“这不,府里嫁出去的二小姐几日后省亲,相爷和夫人寻思二小姐和姑爷喜欢咱中原的点心,要多置办些。大内几个好的点心师傅都随丁相回乡,要说民间还能入眼的也就你柳家的了。”这死胖子歪着嘴含糊地说。

虽然点心铺是我和茵茵经营,在外却都早已是柳家名声,实则也是柳大经营有方。

“大管家这脸……”柳云溪一脸关心。

“别提了,昨晚被绊一跤,正好磕门上,还有大铜锁,这不……诶呦,不说了,柳老板,告辞!”这王大管家一晃一晃举着受伤的半边脸离开。

看到茵茵在忙碌,遂上前。

行礼后,茵茵关心地问我可好,怎的一夜未归。

我看看柳云溪,柳云溪说这几日崔神医给我诊脉,说我体虚,是不足之症,这几日天寒更易发作,让我在柳府仔细给我调理。

还说怕茵茵太忙,照顾不顾来,已经着柳大去买几个婆子丫鬟以后伺候着。

我始终不解柳云溪为何如此防备救他一命的茵茵。

午后,几个婆子丫鬟就到了。

丫鬟有一个小点爱笑的叫莺儿,一个看上去木讷些的年级稍大叫桃姑,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眼珠子却滴溜乱转、年纪最大叫金环;

婆子有两个,一个矮胖些是厨娘大家都喊她瞎婆子,眼睛其实不瞎,家里相公眼睛不好使她自己倒落个瞎婆子的称呼,一个中等身材做事麻利做些杂务叫巧娘。

茵茵统领所有的婆子丫鬟,原来的狗蛋娘还在铺子里帮忙,不来家里。

搬家的时候,我告诉柳云溪我还有很多“破烂首饰”,他看我认真的表情不禁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你再找找看?我都拿走了……反正你自己也处理不掉,我帮你卖了吧。”

这人真有谋财害命的嫌疑。

除了我能看见柳云溪的时候,其余他都神出鬼没般,没人知道他去哪。

这几日他却是在跟踪陈诗诗,暗地调查和陈诗诗勾结的一肆乐业人。

和柳云溪一起的还有只问其名未见过其人的李天,李天脚快身轻,盯梢最合适不过。

下午我们带回几盒点心放在书房。

转身功夫想拿块点心喂喂三毛,打开精致的点心匣子我一下傻眼了:明明我提我回来的点心是满满一盒子,怎的就剩下三块……

莫不是哪个小厮嘴馋偷吃了去?可是没见人来啊,鬼影都没见一个。

我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给柳云溪,不怕小厮们吃,就怕府里进贼!

他正在厨房那边却什么都没说,只笑笑:“该来的都来了!”说完示意我同他走。

在外堂,他准备了一桌上好酒菜。

柳云溪自是不会亏待自己,家中厨子都是他请何记酒楼手把手教的,但凡有时间,柳三便去何记帮忙学厨,这六七年下来,也能做一桌不错的菜。

柳三本来也是个厨子,一年遇大旱丢了营生,回乡后儿子饿死,老婆不知所踪,一连串打击下傻了一般,在临安府乞讨,柳云溪便捡他回来。

后跟着来京城专给柳云溪做饭,别看平时呆呆傻傻似的,做起饭来就立刻精神起来,大勺菜刀在他手中如玩物一般,说他能用大勺杀人我看都不为过。

在我看来属于受刺激的间歇式精神病人。

柳云溪和崔神医正在前堂,只听柳云溪大喊一声:“出来吧,难道只吃点心不成?”

我正纳闷他和谁说话,突然从屋顶呼的掉下一人,不,应该是跳下一人。

这人一身树皮色的粗衫,一根青绿色汗巾系在腰间。

他冲我们嘻嘻一笑,我看到嘴巴子胡子上还有点心渣子。

此人眉毛特别浓厚,眼珠子格外活份,面色黑,个子不高不矮,中等身材,正在上下打量我。

几人寒暄后各自入座。

原来这人姓孟,叫孟龙。

妥妥地我想起冰淇淋来。

“哈哈哈,孟兄别来无恙啊!快请入座。”

抱拳回礼后便在左首坐下,道:“柳兄不常出来走动,原是有佳人相伴!”

我不好意思笑笑。

说话间,一个人影呼地从外而入,还没看清面目,这人已经挨着孟龙坐定。

随他进来还有一股宜人的香气也扑面而来。

倒像是常在青楼逛沾染的味道。

柳云溪起身相迎,那人却并不动,不合古人的礼数。

柳云溪说话间,那人也只管盯着桌子看说道:“看来柳三儿的厨艺又有长进啊!”

这人说话抬头间,突然离开座位起身半跪在桌边向崔神医行礼:“神医救命之恩,李天没齿难忘!”

原来李天在蜀中是曾经被人打成重伤,正好游历四方的崔神医救下他。

治好后崔神医却只留书一封便离去,李天虽然感激却没有崔神医音信,哪知在这遇见。

崔神医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只眯眼微笑点头道:“见你如今气质,这伤已好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定当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谢谢神医指点!真没想到,您竟然是柳大哥的座上客,日后定当常来拜访!”

“我也只在这小住而已,不过柳大侠随时能找到我,找到他你也就找到我了!”崔神医说起话来虽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

这孟龙乃身轻如燕,身手不凡,靠着在鬼市倒买倒卖或者濒缝儿营生,钱多便去赌一赌,钱少就再想法去找些,因是柳云溪当铺常客便熟识。

用柳云溪话说,除了爱赌没啥毛病,对朋友是相当仗义;还有就是,偶有小偷小摸,但只偷商贾官家。小商小贩,妓女戏子都不容易,所以他也有原则。

李天是个孝子,在家侍奉卧床老爹,轻易不出门,确实有名的快腿。

李天有祖传制香的手艺,秘方不外传且只在每月初一下料,每月十五摆摊,只在相国寺一处。

因他制的香甘、净、醇、馨,香气幽而不散,纯而不稠,因此备受善男信女和达官显贵们喜爱。

这顿饭不是唠家常,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