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北漂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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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市场里的琐事

凌立德在这次新闻事件中小有名气,在市场上传开了,大家有的说烙大饼的小工目睹了案件;有的说他和歹徒周旋没有成功;还有的传言暴徒本来要杀更多的人,被立德制止。

同时,负面的声音也不少,有的说立德见死不救,没有及时制止杀人犯;有的说立德推波助澜,替歹徒把风;甚至有的传言立德就是这场事件的主谋,是背后的黑暗势力。

一时间,老山早市谣言四起,前来买饼的顾客都不免问上一句:

你是杀人案的帮凶吗?

你制止歹徒杀人了吗?

……

凌立德摇摇头不说话。

后来大家都不问了,还是知道立德是不是帮凶。每次凌凤英都耐心的解释那事和立德没有关系,大家似乎不放弃,好像村里的一个寡妇偷汉子了,对此热情高涨,乐此不疲地讨论着。

立德对此很苦恼,他默默的做事,认真的跟着姐夫学烙饼的手艺,不去理会这些风言风语。

有一个烫着金色头发的大姐时常过来买二斤烙饼,每次都要问问那次杀人案,问得多了,立德才知道缘由。

“我家姑娘就住在那个屋子里,那天我没让他回家,现在都想死。姑娘本来是想回家看看来着……”大姐每次谈到这,都哭成泪人,她的女儿就死于这次连杀八人的事件,大姐形容日渐消瘦。

“我家姑娘最喜欢你们的烙饼,那天我准备给她做烙饼卷鸡蛋的……”

大姐对女儿的死伤心至极,对立德说:“你是最后一个听到我女儿声音的人,她想必很痛苦吧!”大姐神经兮兮的说着,又陷入不可名状的痛苦之中。

立德没有多说什么,凌凤英安慰大姐说,过去的事已经不能挽回了,眼下只有更好的生活,才对得起没有了的亲人。

一来二去,大姐把烙饼店当成了港湾,没事就来这里说话,她一个人在家太害怕了,家里处处都有女儿的影子,只得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得以慰藉。

来早市买东西的人们,大都是附近的老人,附近是首钢工人家属院,拿着退休工资,大都是工人阶级,没有多阔绰,斤斤计较的也有不少。那个时候一个馅饼2角钱,有的老太太买多了,就要求少一角钱,立德有些为难,又怕生意做不成,只得按要求来,下回老太太如法炮制,乐此不疲。

有一回一个小伙子吃馅饼吃出了一只苍蝇,跑过来骂骂咧咧地说立德不干净,周围的顾客四散开去,凌凤英赶忙过来说好话:“不好意思哈,洗好的菜不知道哪来的苍蝇,再给你赔两个!”小伙子拿起馅饼就走,大口大口的,照吃不误。

“我刚才看到他往里塞的苍蝇!”立德对凤英说。

“做生意,声誉要紧。要吃就给他,这样的人我见得多,成帮成派地闹事,你没有时间和他理论,闹出来事情你还是自己兜着,要是围过来一堆人,大家都知道了,生意都没得做。”凌凤英说到。

这时候凌立德感觉城里和乡里的巨大差异,在贫苦的农村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像这里一样。但是从更深的角度来看,往往物质方面有些富足之后,人性的丑恶就会慢慢暴露,这一点无论城市还是农村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里面也有让人感觉温暖的东西。市场卖肉的李大爷是地道的北京人,他早上买半天肉,下午就拎着水壶腰里别着收音机满市场转悠。

立德经常在水龙头边洗菜,看到就喊一句:“李大爷!”

“洗菜呢,年轻人没事多出去看看!”李大爷对立德说。

据听说李大爷是中学退休的老师,在家闲不住才出来卖猪肉。太阳悬挂在西天的时候,整个早市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归于平静,西方被太阳照得红彤彤一片。

李大爷喜欢唱歌,哼着,看着山坡上氤氲的烟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

“乐啥呢?李大爷!”立德问道。

“社会主义好啊,再也不过苦日子喽!”李大爷开怀大笑起来。

——

隔壁卖烧饼的夫妻俩是安徽南部人,老公用一口马鞍山话称呼妻子为花花。花花身材消瘦,每天画着浓妆,由于常年操劳皮肤松弛,再涂上市场两元店卖的劣质化妆品,像是老母猪皮上结了一层霜。斜对面一家卖鸡蛋的中年人看上了这家女主人,隔三差五的来搭话,把鸡蛋按进价卖给花花,顺便还说上几句骚情话。

一来二去,男主人有点知道了,两口子整日里争吵,立德听不懂两人说的什么,只觉得声音像连珠炮一样没日没夜地发射。一天的下午,中年人过来把鸡蛋给花花,磨磨唧唧半天也不走。

“你今天化的妆真好看,皮肤那么好,怎么保养的?天天在烧饼屋里,你老公也真舍得……”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花花老公怒了,光着膀子从后屋里出来,拎了个炉子里除灰的火剪要揍中年人:“你个老家伙找死!”

从身后往前一轮,把火剪轮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中年人身上,立德冲过去拉住了花花老公。

“我砍死你,老不正经的东西!”

中年人啥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不一会儿,一大帮人围在附近,周围围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大都站在那里不说话,但是也有说说闲话的长舌妇,她们说那个中年人是个光棍,还有的还说他有妻子孩子,只是在家里,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的低声说花花不正经,天天化装,不一而足。

事情难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立德对此深有感触,事情不宜多议论,自己也曾经是舆论的中心,他自然明白被人说闲话的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