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北漂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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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病倒的爷爷

“你和她还没有确认关系,她不至于把家事啥的都告诉你。要是想知道,你就等一等,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说。”小磊说道。

我兀自点了点头。

此后的漫长等待里,我到她家去了很多回,几乎每次看到她家里都是门窗紧闭,只有一回敞开了门,我在下面等了一个多钟头也没见有人出来,最后问了一个住在旁屋的中年人,他说人没回来,房东把门打开放放潮气。

我慌乱地问他:“你知道他一家人去哪了吗?家里有什么事情?”

中年人说她们当天走得很急,没多聊,去了温州,一家三口看起来都有些沮丧。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惶恐不安,上课做习题也静不下心来,放学时候我总要拐到北边再回家,企盼着再见到她一眼。小磊在一旁劝我别瞎折腾,安心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到了周末,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在沐沐家门口蹲守了一上午无果后,我返回了乡下。

村子里落满了发黄的树叶,踩起来像吃麻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在乡村的静寂中中听得分外清楚。

我看见朗子还在家门口整理破烂,把从各个村子捡来的废品准备好,第二天到镇上卖,此时他家门口树上的高音喇叭已经坏掉了,豁了一个大口子。现在看来,他还是精神矍铄,有着使不完的劲,我向他打招呼:

“六爷,最近生意咋样?”

朗子嘿嘿地笑着,说:“能咋样?村里人越来越少,剩一堆老的小的,能去哪捡破烂?”

“喇叭又坏了?”我说到这,朗子有些不悦,说:“是啊!连个一起听戏的都没有!”

“我给你修修吧!”

朗子说:“不休啦!你赶紧回家看看你爷爷去,他前几天去赶集摔倒在路上了,现在还不能走哩!”

我飞奔回家,看到祖父在堂屋的床上睡着了。往日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村后面照看他的蜜蜂,他的身体可能还没恢复,我没叫醒他。

我在旁边坐着看书,虽然鼾声震天,我却从心底感觉一份踏实和厚重,这和在城市里是不一样的,爷爷把我抚养长大,现在是我照顾他的时候了。

不一会,祖父被自己打鼾憋醒了,看到我在旁边坐着,他脸上像开了花,一脸欣慰地说到:“啥时候回来哩?”

“没一会,从镇上走回来的。”

祖父接着说:“你这一走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跟你奶都想得慌!前见天去赶集,骑你哥那个自行车,快到凌水镇了摔了一跤,倒了就没起来!倒地上两个钟头也没见一个熟人,最后看见朗子,他把我送回来哩!”

“摔哪了?我看看!”

爷爷撩起裤腿,露出膝盖,上面一大块淤青,袖子上还有一块疤。

我劝解道:“别自己去赶集了,想买啥就让别人捎回来,让我姑路过带着也行。”

我搀扶爷爷起来,到外面的太阳底下坐着。

庭院里砖头上的青苔还没下去,要是再下雨,路还会打滑。我拿起庭院前面的铲子一点点铲掉砖上的青苔。又用铁锨从村口铲了点细沙,撒在砖头上。

祖父看着我做着这一切,好像因为很久没有笑过的原因,他一脸笑容,这在之前是很少有的。他长期一个人喂养蜜蜂而很少与人交往,常常在叹息。但是这次,在深秋的阳光下,他不停地笑着和我说着话。

但是说到自己喂养的蜜蜂的时候,他眉头紧锁,说到:“我养的蜜蜂前几天给你大姑送了三箱,我都交代的好好哩,啥时候喂,啥时候搅蜜弄王浆,她不知道咋弄哩,喂跑了两箱,蜜蜂都跑洋槐树上叮成窝。你晚上骑个三轮车去把那剩下的一箱弄回来,可别又养跑了!”

我说:“大姑平时上课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养蜜蜂,我把沙子弄好就去。”

爷爷一向视蜜蜂如命,几个儿子都在北京打工,眼看着后继无人心想让大女儿养养试试,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我下午从大姑家拉蜂箱回来的时候,祖父突然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奶奶从外面拾柴回来,扶不动爷爷,我急忙跑下三轮车,跑进屋里扶起来。

我把家里的驾车推到门口,用驾车推着爷爷去附近的诊所就医。

我在前面拉车,把肩带挎在肩上,想快点把爷爷送去地方。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刮起了微风,我在前面拉着爷爷,奶奶在后面跟着。我们三人慢慢蠕动,就像小学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生活,不过拉车的爷爷换成了我。尽管平时缺乏交流,爱在心中也羞于表达,但是我们始终围绕在一起,无声的爱让我们的心紧紧地靠在一起。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这种爱和亲人的微妙联系,现在我恍惚间明白了某种东西。知道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在飞向异乡的大型飞机上往下看到下面的建筑在夕阳下越来越小,才有些明白,但是一切都恍如隔世,逝去了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拉着驾车到诊所的拐角处,碰到了小学同学张静,她打扮得青春靓丽,一头金发波浪卷,穿着蝙蝠衫和喇叭裤,像从国外过来的洋学生。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勾下头拉车走了。因为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窘迫的样子。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是我,没有停留,慢慢地骑过去了。

时间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我曾经和她无话不谈,无事不说,可是到了现在,我们之间隔了一种让人难以开口的东西。

我拉着爷爷到了刷成白漆的诊所里,大夫正在给病人输液,屋子里放了六张床,床上都是附近的老年人。

大夫是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医学教育,只从上辈的老先生那里当过大半辈子学徒,后来从小病到大病,自己逐渐摸索出来一套万能的治病方法:输液。

我们等了一会,床上有人走后我扶起爷爷躺在床上,仔细地和医生说了情况,大夫开始给祖父打起了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