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意：恐怖的传说
马头人的声音不是很重，但非常有磁性。听着听着就容易入神。濡湿的舌头在牙齿间打转，他讲着讲着牙齿缝里的梅干菜叶被舔掉了好几根。
仲意紧闭的大脑被他一惊一乍的描绘勾出了笑意。
“你一个小姑娘就敢往西藏跑，胆子可真大。你听说过《西藏镇魔图》吗？”马头人用手开始比画，“我手头也没有图片。你可以回忆一下西藏的地形图。从地形上看西藏就像是一个魔女仰卧。”
“这只是巧合吧。”
“这可不仅仅是个巧合哟。西藏很早以前就有传说，传说远古时期有一个罗刹女，她和观音菩萨点化的猕猴相恋结合，繁衍出数百万藏族男女，成为西藏人的始祖。后来去世后化作了山川河流，继续养育当地的人民。”
仲意越听越觉得脊背凉凉的。马头人讲的故事让她想起了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也是化作了大山大河日月星辰。
“所以你明白了吧，西藏地形图看起来像魔女这并不是巧合！在佛教书籍里曾说罗刹是恶鬼之通名也，罗刹女乃食人之鬼女也。”马头人穷尽毕生所学的词汇，为仲意刻画了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吃人肉，喝人血的饿鬼形象。她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个气喘急促的生灵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漂浮在她肩头两侧。空气里弥漫的那股夹杂着汗酸、脚臭的味道分明是那个生灵的体味。
“你知道西藏最有名的景点有哪些呀？”
“布达拉宫，大昭寺，还有……”这个问题仲意是知道答案的。她和孟珂珂在出发前没少做功课。
马头人没有耐心，打断了她：“你看！你说的都是寺庙吧。西藏为什么会建这么多寺庙呢？那是为了锁住大地上的这个魔女。拉萨卧塘湖是魔女心脏，红山、铁山、磨盘山是魔女心窍上的脉络。一千多年前在松赞干布的主持下，当地人用山羊驼土，填平卧塘湖，在其上建大昭寺，供奉佛像。在卫藏地区修建四座魔镇边寺，以压住女魔四肢的关节。为了改变恶劣风水，在女魔身上还修建了许多小庙。老百姓把它们称作镇魔十二神庙，据说这是制伏女魔的十二不移之钉。后来文成公主还继续修建了小昭寺。”
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和亲的故事仲意在课文里学过。这篇课文她非常感兴趣，因为内心十分向往他们之间那份美好的情感。但今天听马头人提起这两位课文里主人公，仲意吓得都快坐不住了。
“你应该听过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故事吧。这个故事可不简单呐，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哟！”
她盯着马头人脖子以下胸膛以上的位置。她连他的脸都不敢看。马头人的脸会不会和罗刹女有几分相似呢？身旁的车窗玻璃就更不敢看了。仲意懊恼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去幻想异世界干吗。说不定现实世界里也有鬼怪妖魔。
灯光在玻璃上折射出的碎影，这多像罗刹女的眼睛呀。
她不能再让马头人继续说下去了。
“马头……爷爷，那从寺庙建好以后西藏还有没有出现过吃人肉喝人血的事情呀。”她问。
马头人的眼神突然缩放了一下。
这时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俩的女列车员走了过来。她拍了拍仲意的肩膀，对马头人说：“老师傅，你别吓唬这个孩子了。小朋友，爷爷说的那些呀都只是民间故事、传说，假的别当真。”
马头人笑着冲仲意点点头：“你别害怕啦，爷爷就是给你讲讲西藏那边的故事。”
仲意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这时仔细回想马头人说的话，罗刹女不是创建西藏人的始祖吗？还化作山川河流造福子民，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恶女，逻辑好像不通。
看来传说果然经不起推敲。
那么西藏的地形图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马头人讲的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故事到底有没有秘密呢？
仲意越想心越乱。她真希望孟珂珂在旁边。孟珂珂总能激发出她无限的勇气，谁让孟珂珂比她还胆小呢。
“去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刚刚我们已经和下一站的工作人员联系过了。一会儿你在蚌埠下车，再换成另一辆开往上海的火车回家。明天早上就能和你爸爸妈妈见面。”
女列车员打断了仲意的胡思乱想。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仲意面前。
仲意愣了一下没有接。
“你可以去过道里打，阿姨保证不偷听！”女列车员的笑容像向日葵那般灿烂。可仲意没有心思领会那一份温暖。
她木木地接过手机，起身。
比起此刻的不安，她还是喜欢马头人传递给她的那一种恐惧。
黑仲意：潦草的结局
爷爷讲话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像深夜讲恐怖故事的广播。
虽然他讲的内容和恐怖挂不上一点儿关系，大多是西藏地区的风土人情，什么好吃，哪里好玩，几点钟去布达拉宫拍照片最好看。但仲意还是觉得汗毛有一种竖起的感觉。孟珂珂倒听得很认真。
“你们不要买路上推销的雪莲，假货多。要买去正规的专卖店购买。”
“爷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以前我儿子在林芝当兵。”爷爷似乎站累了，他按手龙头接了一层薄薄的水，敷面膜似的敷在自己脸上。
“灵芝？是长在深山老窝里的那种灵芝吗？”孟珂珂问得很仔细。
“林芝是个地名。这是藏文音译过来的，本意是太阳的宝座。林芝还有一个别名叫西藏的江南。”爷爷用袖子擦拭脸颊窝里的水珠。
“你们要是晚几个月来，就可以碰上迎神节了。”
“迎神？迎接神灵，类似于西藏的圣诞节吧。”
“迎神节已经有600多年的历史了。”
“娘古拉苏”节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关于迎神节的来历，有一则美丽的传说。
很早以前，林芝县东面有一座小镇，镇上有个农奴主，名叫边巴朵朵。他家养有一大群羊，领头羊是一只神奇的母山羊。一天，这只母山羊领着边巴朵朵在山上寻到一颗璀璨的宝石，边巴朵朵觉得这块宝石是一块吉祥之物，便将它供奉于家中。
自从边巴朵朵将宝石供奉献祭后，周围一带风调雨顺，不闹灾荒，此事被邻近的部落得知，他们想方设法和边巴朵朵拉上关系，一边撒谎，一边诱导，让他把宝石卖出去。可以用卖出去的钱造福乡里。边巴朵朵被反复劝说之后最终同意了。宝石被骗去以后，厄运随之而来，气候变坏，疾病流行。这时大家才知道宝石的好处。
“不是说迎神节吗？怎么一直和石头有关，难不成和孙悟空一样，神仙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仲意问。
爷爷正打算回答，这时列车员出现在盥洗室门口，他提醒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行，叔叔再等一会会儿。正讲到故事的精彩部分呢！”孟珂珂说。
“后来呀，大家就想了各种办法夺回了宝石。为了庆祝，他们把巫师喊了过来，举办了隆重的庆典。从此之后就养成习俗了。”
爷爷的这些话像是临时瞎编出来的。这个结局明显不能令人满意。好像魔术表演前，魔术师做了各种准备，把道具、灯光、观众统统准备好，结果他把一张纸撕开，变成了两半，再告诉大家魔术变完了。
孟珂珂一开始还把边巴朵朵、母山羊这些出场人物默记了好几遍，以为后面的剧情里，他们会有很多的戏份。
“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这么说话也会影响其他人休息。”爷爷摸摸孟珂珂的脑袋，走出了盥洗室。
爷爷的话让仲意又想起了“天珠”。在来西藏之前，孟珂珂心心念念了很久。爷爷对宝石的描述和网上查到的天珠的资料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听爷爷的话，这颗宝石应该是一件神物，有着各种特殊功能，而孟珂珂想找的天珠是用来治病的，只能算珍宝，花点时间和精力应该可以买到。
但孟珂珂好像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她还沉浸在对故事的失望之中。
“下次再问问爷爷吧。我们去西藏路上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呢，有机会问的。”仲意安慰道。
“对了刚刚爷爷说他儿子是在林芝干什么的？”
“我记得……”
“是当兵对不对！”孟珂珂自问自答，没有给仲意留很多的思考时间。
孟珂珂的兴奋劲像傍晚的潮水，一阵接着一阵。
她拉着仲意又坐回了地上。原先的塑料袋经过两次折腾，边缘处面临破损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