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何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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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弦上尘,弦外音

我是长安说书人,来找我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听故事的;另一种是有故事的。

仲昀是第二种人。

那年长安无风无晴,仲昀携剑负琴找到我,要我给他写一个故事。

可让我记忆犹新的不是他的故事而是他的弦上情,我只记得他要我写的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剑客与伊人的离殇。

我说要我写书价格不菲,他苦笑,“在下一文不名,唯有身边这把绿绮和这把带锈的残剑。”

我笑着接过他的残剑,那剑虽已残却依旧不掩其锋芒,它曾经应是一把旷世之剑。只如今也不知这剑的主人经历了些什么。

我说,“这剑我收下,琴留给你,不过你要为我每日弹奏一曲作为报酬。”

他说,“好。”

翌日他如约而来,什么都没说便是一曲,只一曲便已让我双泪垂下,我透过他的曲看见了他的故事。

这琴声里我清楚的感受到了一位痴情的女子日日的翘首等待,其情上可动天,下可泣鬼。

一曲毕,肝肠已断。

我问,“这女子便是你心爱之人吧,她等的可是你?”

他怅然又讶于我竟懂得他的弦上音,他点头不语。

我问,“你既知伊人盼君,为何不归?”

他满目疮痍回到,“少年不知愁,携酒负剑天,潇洒仗义江湖游。待我品的酒的苦,厌倦漂泊,想做天涯归鸿时,谁知她墓碑已积满薄尘。”

仲昀的故事并不是我听过最凄美的,但他的琴声是我听过最伤人最动情的,我想那琴音里装载的该是他全部的眷恋。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说他们的初识、相知、相恋、出走、等待、思念,包括沿途一路他们的鸿雁传书,所有经过无一巨细。

他说的时候似乎又重回到了过去,他笑的很甜。

说到后来他回家才恍然发现她的病逝时,仲昀的悲恸犹如裂帛般随着琴音宣泄而来。

仲昀没有讲这把剑的故事,我想那该是他曾经最自豪的经历吧,只是却因负了一人,便再也不愿提起。

当我终于写完这个故事时,仲昀烂醉在酒家。

我找到他把书交给他时,他说,“已刻入骨髓,此书赠你,望君以我为鉴,劝世人怜取身边人,莫待人去,空余旧时楼。”

仲昀踉跄而去,连琴也遗忘在我书馆。

自那后我再也不曾见他,后来那本书我也不知丢在了哪里。只每次在看见这琴时会想起他的琴音还有琴弦之上的故事。

如今故事细节我已记不得,我只记得每日他的琴声所诉比他的故事更能让我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