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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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艾蒿湾的貂蝉洞

从米脂县城向西,大约向深处行走20公里路程,岔道交错中,有一个名字水灵灵的村落——艾蒿湾。现在的人们一定是为了读写方便,将艾蒿湾改作了艾好湾。那时,就叫了艾蒿湾。那时,是在一千八百年前了。群山环抱中的艾蒿湾,从春天开始,高高低低的,是层碧叠翠,是参天挺拔的树木,翠柏烟峰,绿茵宛曼,莺飞草长。生长最旺盛的就是艾蒿了,荒野、路旁,向阳、湿润的肥沃土壤上,轻轻呼吸一下,艾蒿的清香沁人心脾。草丛中,鸱鸮飞鸣,狐兔跳窜。绿荫遮掩中隐约可见到一家一户的窑洞。

艾蒿湾村北山顶上,西坡有一低凹处,右侧依靠一个高约30米的山峁,山峁之下,有一处很平常的窑洞。窑洞前开阔的院落里,从某一天开始,却只灿烂盛开着华美高贵的牡丹花。

临近暮春,艾蒿湾的桃花、梨花、杏花都已败落,这个院子里的牡丹花才迟开不争春。

牡丹花自由自在地在枝繁叶茂中艳丽着,形态各异,却都雍容华贵,有的形美如荷花,有的灿烂如菊花,还有的宛若流霞染红的蔷薇。白的花洁白无瑕,黄的花高贵典雅,蓝的花幽静浪漫,红的花热情似火,还有墨紫色的、淡紫色的、粉色的……

牡丹花开时节,艾蒿湾的角角落落都被牡丹花香气熏染着,馥郁芬芳,香气袭人。引来了百鸟争鸣,引来了艳羡艾蒿湾的目光。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有着朴实粗犷性情的百姓,喜欢在这家窑洞里坐一坐,或是去那家窑洞里拉拉话。不仅因为这里有如此美丽绽放的牡丹花,还因为主人乔迁居住了新窑,更因为窑主人迎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乡里乡亲、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一定是要前来祝贺,一为暖窑,二为闹洞房。

这是新建不久的一孔窑洞,是最原始的陕北土窑。

窑洞平劈出的崖面上,还留有<钅矍>头的痕迹。竖立的一个长方形口子,是窑洞的门户,由洞口向深处再向四周扩展,两壁的黄土面被刮切得十分平整光滑,穹顶呈半圆形,形成了内拱形,使本来就比较宽敞的窑洞显得更高,空间更大。

向阳的窑洞门户,是窑洞内光线的主要来源,上面贴着花花红红的剪纸,这是窗花。窗花上的小猫小狗,个个鲜活生动,像是随时会从门窗上跳下来玩耍。

进得窑里,稍微适应一下视觉,便看到窑壁四周也贴着造型各异的剪纸,这是炕壁花:舞蹈的蝴蝶、盛开的鲜花,龙飞着凤舞着,样样栩栩如生。惊讶得来人不仅仰面感叹:好一双巧手呀!这一仰面,却发现一个圆形的由花朵簇拥着的大红喜字剪纸,就在拱形屋顶上。这是窑顶花。

窑顶花的大红喜字鲜亮着,宛若女主人红嫩透白的娇美笑脸。

这孔窑洞,是牡丹女子和北山郎的一方家天下。

这孔窑洞,是牡丹女子和北山郎的新婚洞房。

新婚入“洞房”的说法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新婚,没有富丽堂皇的车辇或花轿,没有华美靓丽的新娘嫁衣,没有威严富贵的高门大宅。

新婚,有的是饱满的爱恋,澎湃的激情,是窈窕女子水一样的多情与温柔,是健壮男人的英气和力量。还有高亢豪放的陕北民歌:

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

老祖先留下个人爱人。

三月的桃花满山山红,

世上的男人就爱女人。

天上的星星配对对,

人人都有那好妹妹。

骑上那骆驼峰头头高,

人里头要数咱二人好。

两个充满活力的年轻生命,鼓胀起他们爱情的风帆,听从爱的引导,水乳交融中,一同驶向了属于他们的天堂。

当那浓郁的生命味道——带着米脂小米的芬芳,蓬勃四溢在他们的洞房时,一粒生命的小小种子,也在这孔简陋贫穷到只盛满了爱情的窑洞里诞生了。

这粒生命的种子,注定要与两情相悦的牡丹女子和北山郎血脉相连,注定要与这孔窑洞结下不解之缘。

转年,当桃树、梨树、杏树……千树万树的枝头即将争相闹春,即将舞动它们柔美的腰肢,绽放它们的美丽笑颜时,这孔窑洞里传出了清脆的一声啼哭——这是一个小生命降临人世的豪迈宣言。

艾蒿湾所有能歌善舞的鸟儿,都聆听到了这声不同凡响的鸣叫。艾蒿湾所有含苞待放的花儿,在小生命呱呱落地的那一刻,看到了人们惊叹的表情——好美的小女子呀!鸟儿自惭形秽地噤了声。花儿含羞中也自愧不如地停止了绽放。在这个美丽的小生命面前,它们哪里还敢争奇斗艳呀!一时间,落英缤纷。这是怎样的一个小精灵呢?这个令艾蒿湾方圆百里花儿羞于开放的小女子呀!面对小精灵娇美的小脸,牡丹和北山郎异口同声,发出了世上所有做父母的最老套、最通俗的呼唤——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儿!牡丹和北山郎又异口同声地为这个小精灵起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名字——

貂蝉。貂蝉,从此将艾蒿湾化为一个美丽的音符,悠扬在陕北,唱响在米脂。沧海桑田。走过了一千八百个春秋,经历了无数个战火纷飞、腥风血雨的岁月,这孔孕育了一个神话般的古典美女的窑洞依然还在,就在米脂的艾蒿湾。人们为这孔原本普通的土窑洞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貂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