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少雪,温柔时光散尽,只余一张幽怨凄惨的脸,仿似浮荡天边,其实近在眼前,却不敢触碰,怕手指的温度烫伤这被爱情冰封的皮肤。于是怔怔不敢言语,没有表情,呼吸都如此清静,静得他听不见自己哭泣的声音。
“你的眼神如此荒凉,仿佛为我受伤,可明明鲜红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上,长剑在你手中,你却还要挂上无辜的面容。我用厚厚的盾牌将自己与这世界隔开,身心只对你开放,你却在盾牌移开的片刻将剑插入我的体内。晴川,你将我的生命推至边缘,为何还要举起双手装作什么也没有做过?”她绵绵幽长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编织荆棘,他只觉得痛,由耳至心,痛得身体微颤,破坏冷风缓慢向前铺陈的秩序。
“幽蝉,”晴川舔湿自己的双唇,心中无限怒火,却不能发作,他没有资格,“你不要说得如此可怕,不要用鲜血做言谈词语。为何不换个角度,谈谈你为何嫁给别人,明明我们相爱。”
幽蝉大笑,拍手称赞,“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就应该继续守在你身边,等一个永远等不来的你,看着你与那暖烟婚姻幸福,躬身做你黑暗中的女人,哪怕生了你的孩子,也不要这孩子有完整的家庭,有一个威严的父亲,要让这孩子一直活在旁人的鄙视嘲笑中,是吗?”
晴川身体巨颤,继而缓和,干笑,“事情本来没那么严重,何必这么早想到孩子?”
幽蝉双手托起他的脸,“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晴川身体再次巨颤,无法止息。
“听清楚了吗?我的孩子有父亲,名字叫晴川,晴天的晴,山川的川,可惜从这人身上,我从未得到天空的晴暖和山川的胸怀,我得到的是一个不肯放弃婚姻,却又不肯放弃我的自私男人。男人都是这样自私的吗?告诉我!告诉我!”她情绪瞬间崩溃,眼中火海沸腾,脸色涨红,双眉斜飞入鬓,搅得一头青丝缠成浓重的怨结。
他被她这突然的力量推得身体连连后退,猛然撞到一个人,是个清洁工人。他大怒,“傻了吗?只顾低头扫街,不知抬头看人。”
那人楞住,被他这莫名的怒火,忽而浓眉猛皱,举起拳头,挟风而至。
“不要。”幽蝉慌忙挡在晴川面前。
拳头在晴川面前停住,晴川依然嚣叫,被幽蝉推向远处。
拳头缓缓降下,如落日归海。
拾起扫把,继续扫街。日暮黄昏,天色阴得如同封口棺材上的一抹黑漆。一场雪,稀稀落落,没有太多痕迹,与其说是扫雪,不如说是扫他心头的淤泥,扫那无法重翻的过去和无法开启的未来。
扫把漫无目的地前移,一双脚,不肯躲避,他抬头,看见渐暮高大的身躯。
两人坐在路边石阶上。
“怎么跑到这里做清洁工?”
“工作难找,我高中时被学校勒令退学,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已很满足。”他的声音很淡,全然没有往日的霸气与痞气。
渐暮递给他烟,他不接。
“戒烟了?”渐暮淡笑。
他也笑,微有羞涩,“戒了,想攒钱,为墨汐买把吉他,原来的吉他被她弹坏了,琴弦绷断,琴头竟然也错裂,我无法想像她有多用力,也不敢想是怎样的痛苦在指间贯注。但是我看到了她手指上的伤口,那么深,那么长。”
渐暮默然,忽又开口,“小天,你应该去看看她现在生命的伤口有多么深,多么长。”
他猛地站去身,“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