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禽师兄大惊,忙跪下说道:“师叔明鉴,如此杀生大罪,弟子实在担待不起!况且我并无杀猫之心,何谈杀猫之过?戒推他强词夺理,硬将老猫之死推到弟子身上,实在居心不善,望师叔明断!”
空气师叔眉头颦蹙,面露为难之色,只听身后住持悠悠的道:“命定自有天数!老猫既是自己去吞那鹊儿翅膀,便是它命该如此,既怨不得鹊儿,亦怨不到戒禽头上。”
戒推上前一步,还待要说,却见空气师叔一拍戒尺,朗声道:“此事就依住持所言,戒推、戒禽,你二人退下罢!”
戒禽师兄缓缓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多谢住持师伯。”跟着退了下去。戒推忿忿不平,却也是识趣地回到僧群之中。
空气师叔清咳两声,高声问道:“可还有忏悔举过者?”众僧面面相顾,又低头不语。这时忽听人群中响起一细弱声音,道:“师叔,弟子……弟子想要举过……”循声望去,只见戒药师兄面红耳赤地举起右手,眼神中满是怯懦。
空气师叔问道:“你要举过何人?”戒药师兄从僧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在殿前站定,小声道:“弟子……弟子……”这时忽向我斜瞥了一眼,说道:“弟子想要举过勿执师弟与戒吃师兄!”
话音方落,众僧一阵窃窃私语,我与戒吃师兄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向他看去。戒药师兄不敢与我二人直视,忙又低下头,脸现惭然之色。
空气师叔大声道:“勿执、戒吃何在?”我与戒吃师兄急忙行上前去,躬身合十道:“弟子在此。”空气师叔瞧着我们冷笑一声,又向戒药问道:“你要举过他二人何罪?”
戒药师兄迟疑片刻,嗫嚅道:“食……食荤破戒之罪。”我心头一震,斜眼向戒吃师兄看去,见他也是惶然大惊。
空气师叔道:“将此事细细说来。”戒药师兄点点头,道:“昨日弟子从库房拿了两床被子,与戒吃师兄一同去看勿执师弟。其间听闻戒吃师兄说他某天晚上从床上摔了下来,勿执师弟便问他:‘你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怎么会突然从上面摔下来。’戒吃师兄踌躇不语,说是等到得空再讲。”
听到这里,我不由暗暗叫苦,戒药师兄则继续说道:“后来,勿执师弟故意将我支开,叫我也去给小果姑娘那两床棉被。我应允着走了出去,可是……可是我心下好奇,想听听戒吃师兄到底是何原因从床上摔了下来,便又折返了身,偷偷躲在窗子下面听他们谈话。”
空气师叔点点头,面色铁青的道:“昨日我与住持师兄也去看望过勿执,恰巧听到他二人在讲一些……无礼之辞,但也没做计较。却不知你说的食荤破戒又是怎么一回事?”
戒药师兄道:“当时我躲在窗子下面,听到戒吃师兄说他那晚从床上摔下来,是因为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捉山鸡,可是总也捉它不到,便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下地来。而后又听他说,他与勿执师弟曾多次去到后山,捉……捉山鸡烤来吃……”
话犹未完,便听众僧大哗。我与戒吃师兄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空气师叔怒哼一声,道:“好大的胆子!”
只听戒药师兄又道:“不过戒吃师兄与勿执师弟说到后来,已然知道悔改,并决定再不去后山捉鸡来吃了。盼师叔念在他二人知错悔过,又是伤病未愈,度情免罚,只呵斥他们两句便罢了。”
空气师叔哼了一声,道:“度情免罚?只怕我能答允,勿执与戒吃也不会答允罢!”说着,冷冷向我俩看了过来。
我与戒吃师兄登时双双跪在地上,俯首道:“弟子不守清规,犯了食荤大戒,恳请空气师叔责罚!”空气师叔斜眼睨来,正要说话,却见戒药师兄两膝一弯,也是跪了下来,恳求道:“师叔,勿执师弟与戒吃师兄既然有心悔改,您就饶了他们罢!我保证他们今后不再犯就是!”
空气师叔怒目一瞪,反问道:“你保证?你如何能够保证?”
戒药师兄面上一窒,支吾半晌,不知如何作答。空气师叔不再理会他,对着众人高声道:“戒吃、勿执二人屡次食荤饮腥,触犯波罗夷大戒,罪孽深重!今罚其各受尺刑五十,戒吃面壁五日,勿执面壁十日,以作警惩!”
戒吃师兄听到这里,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问道:“为何勿执师弟多受五日惩罚?”话一出口,众僧登时吃了一惊,万没料到戒吃在殿下跪受责惩之际,竟然敢出声质问起空气师叔来。我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衣角,示意他不可造次。
戒吃师兄全然不理,直直盯着空气师叔,神情倔强之极。空气师叔狠狠的道:“你身为师兄,带同师弟食荤破戒,本该受此严惩!而勿执明知你沾惹荤腥,非但知情不报,反而苟与其同,如此更是罪加一等!为师多罚他五日又有甚么了?”
戒吃师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罚也是罚我藐视戒规,诱欺同门,怎么倒是怪起勿执知情不报来了?”空气师叔横眉怒目,伸手指着他斥道:“你说甚么!”
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住持徐徐走上前来,出言嗔道:“戒吃不得无礼!”
戒吃师兄见住持开口呵责,当即低下头来,不敢再言语半句。住持面色威严,说道:“汝与勿执既已受戒为僧,就该谨守清规,慎身修行!空气师叔罚你们面壁思过,是为督警戒愆,又岂能心忖不忿,与师长争辩起来?”我与戒吃师兄跪伏在地上,低声道:“弟子知错了!”住持见我二人言辞恭肯,神色略缓,又道:“但是念在你二人伤病未复,便将皮肉之刑暂免,待到身体痊愈之时再行补罚!”空气师叔神情一动,脱口而出道:“师兄……”
住持抬手一拦,兀自朗声对众僧道:“诵戒本意,非是量罪施罚,而是察过督改,叫你们谨记佛门弟子本性,以虔心修佛为要!可都明白么?”众僧颔首恭曰:“弟子受教!”
住持又对我与戒吃师兄道:“你二人所犯之罪,便依空气师叔所罚,不得再有异议,亦不得再犯此戒,否则逐出寺门,永不受纳!”我与戒吃师兄身躯一震,抬起头来向住持瞧去,但见他威容严正,却看着下方诸僧,并不瞧我们,只得俯身磕了个头,说道:“多谢住持责罚!”
便在这时,一名门头僧匆匆行将进来,躬身禀告道:“住持师伯,庙门外有一醉汉求见,说是要找杨铁春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