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克里斯蒂娜赋闲了整整两年,主业是带孩子,偶尔帮忙训练骑士团新兵。随着前线战事逐渐陷入胶着,圣骑士不愿再置身事外,但即使跑到皇帝那里去请战,亦被打着哈哈挡了回来。精灵不傻,她知道皇帝不愿才埋了里昂,又在陵园准备一块新墓地。
一个女人,还是个绝无仅有的异种族,就非得为帝国执剑不可?莫非男人死光了?皇帝涵养很好,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以上全是克里斯蒂娜自己猜的。
关于带孩子,自从里昂的私生子被接进门,在过去两年里她未有哪怕一次半夜起床喂食的经历。皇后安排的保姆大包大揽,尖耳朵只需在心情愉悦时,轻摇着婴儿床,哼两首从记忆里东拼西凑出来的儿歌给孩子听。十指不沾阳春水,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便是她在育儿中所扮演的角色。
克里斯蒂娜之所以给私生子起名为里昂,是因为母亲从前便教过她,词汇的贫乏导致人类有着极高的重名率。况且给孩子取乃父之名,于帝国风俗中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她在婴儿命名日宣布了这个决定,引得到场宾客交口称赞。唯有弗林特·火炉自以为个子矮没人注意,皱起了能盖住眼睛的浓眉,一遍又一遍的捋胡子。矮人抚须深思的模样,很不巧被精灵撞见了,尖耳朵把弗林特瞪的老脸通红。不过两人随即决定以后再讨论,长寿种族有时候确实拖拉了些。
今天的克里斯蒂娜照常睡到阳光洒满了床头,她揉着眼睛,伸长懒腰走进客厅,家里一如既往空空荡荡,保姆早抱着小里昂散步去了。精灵坐到桌旁,嘴里叼着保姆切掉皮的硬面包,翻起了堆在桌上的信。她飞快的丢掉到了些“无关紧要”的邀请,都跟里昂有关,无数的贵妇茶话会和骑士比武的剪彩等着她,人类迫不及待想要给精灵冠上勇者遗孀的头衔,克里斯蒂娜却不高兴去戴。
精灵翻出了前线抄送的备忘录,这玩意儿在都城的骑士人手一份,并非优待。略过报喜不报忧的官样文章,她从里面读出绿皮部落放弃了无望的正面对抗,一头扎进边境群山里的洞穴,前线部队对此非常头疼,毫无办法。整条战线陷入僵局。克里斯蒂娜忽然来了灵感,这张纸或许是告别无聊生活的通行证也说不定。精灵正开动脑筋飞速思考时,窗外传来了拨弄鲁特琴的声音。
伴随着悠扬美妙的琴声,一个悦耳到能让任何人驻足聆听的男中音哼唱起了来,歌词一如既往的无病呻吟,可架不住嗓子好听,能化腐朽为神奇。往常,克里斯蒂娜虽然不为所动,但也懒得干涉,可现在很忙。精灵女孩抓起摆在桌上的半瓶葡萄酒,顺手扔出窗外,尖耳朵一晃满意的听到了酒瓶砸中肉体的闷响。窗外的男人又发声了,全无恼羞成怒的感觉。
“哦,我的克里斯蒂娜小姐。你馈赠的美酒,温暖了卑微的我。”即使脑袋上挨了一酒瓶,诗人的告别依然充满了热情,离开时的步伐镇定自若。里昂下葬后,众多吟游诗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聚集到了克里斯蒂娜家门口。随着时间推移,好事者失去了热情,人数逐日减少。只有这位名叫丹德里安的诗人坚持至今,因为他家住都城,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他不是单纯的看热闹或者找灵感,他是正儿八经的向精灵求爱。
精灵骑士撵跑了追求者,换好衣服才出家门,就撞见了刚巧回来的保姆和小里昂。她露了下笑脸拔腿开溜。身后的保姆抱着里昂问她:“小姐,你不抱抱孩子吗?”温馨的亲情反而逼得高等精灵提起了裙摆,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家。
停下来抱住孩子后果很严重,不管是被叫“妈”还是被撕扯尖耳朵,她都不会高兴的。几次要求里昂称呼她为姐姐失败后,她就尽可能避免跟呀呀学语的孩子碰面。
但同处一个屋檐下,如何躲得开喜欢抱住她小腿不放的里昂。而手里抓的那张纸,便是她的终极解决方案。
弗林特·火炉参加完里昂的葬礼后,选择留下来跟尖耳朵作伴。随着精灵心情逐渐平复,闲不住的他接受了一位盔甲师邀请,在对方店里做了首席铁匠。前方战事激烈,这家店雇佣了矮人师傅的消息传出去,订做铠甲的骑士多到踏破门槛。手头宽裕的老兵也拿出积蓄,购买盔甲的部件。弗林特声名大噪,同行挖墙脚不可避免。店主为留住矮人,提议双方共同经营,弗林特顺水推舟接受了。当克里斯蒂娜找上门说明来意后,她得靠拖的强拉硬拽把矮人弄出盔甲铺。
岩石之子勇敢,坚强,忠诚,但也贪财,固执,唠叨……
克里斯蒂娜跟矮人共乘一匹马,因为矮人腿短。又没时间去订做特制马鞍。矮人偏偏又对马鬃毛过敏,每次一打喷嚏,头就会撞到骑士的胸甲。精灵忍受了一路诸如,“啊,真是铁跕!”“尖耳朵,你有好好吃饭吗?”之类的抱怨。身为这次旅行的发起者,克里斯蒂娜唯有默默承受。要么在家里憋死,被不是自己生的孩子追着叫妈,天天听窗外准点准时的鬼嚎,要么去前线,她这是两害取其轻。
临行前,皇帝特意指派了一个宫廷法师和两位禁军军士随行。他以为精灵只是想去郊外散心,但如果陛下深入了解异种族特点的话,定会将随行人员加倍,甚至干脆搪塞过去。这种事情他干太多了,熟能生巧。
精灵和矮人都拥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特别是矮人,岩石之子自古以来就居住在地下,探索洞窟和呼吸一般自然。
一个多星期后,临时拼凑的队伍抵达了备忘录中提到的那处营地。站岗卫兵带领他们找到营地负责人。谢了顶的军官接过精灵递来的介绍信,低头看了半天。未了,他又看着圣骑士身后盔明甲亮的两个英俊小伙,那个穿法袍的胖子,和算上牛角盔才到精灵胸部的矮人。
军官把脸拉的老长,沉默了半响。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和皇帝的权威,还是安排了两间屋子给精灵他们过夜。第二天,圣骑士得到了一个面色阴郁的老兵充当向导。克里斯蒂娜策划中的地窟搜索,终于正式成行。
从营地到被发现的可疑洞穴又花了半天时间。据老兵讲,有侦骑目击绿皮从这洞穴进出过。
洞口不大,且被封死。众人拼着吃奶的劲,连胖法师都来帮忙,才把封口的大堆土石移开。当地士兵留下看守马匹,担任队长的克里斯蒂娜先行进入。低矮的洞口逼得她弯下了腰。紧身裤和马靴暴露了臀部曲线,跟在精灵后面的男性无一例外都走了神。
除了弗林特,在矮人眼里,长腿女性缺乏肉感,一个个都跟长矛似的瘦的可怜。
矮人建议克里斯蒂娜和其他人只穿胸甲和臂甲,全身披甲在洞内活动不便,亦会发出不必要的声响。
由入口往里走了几十步,内部空间变得开阔起来,长腿的也终于能直起了腰。阳光无法继续深入提供照明,再往前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世界,老兵从包裹里拿出根木棍,往上面缠绕破布,法师阻止了他。胖子念了句咒语,法杖顶端微微发亮,将大家的眼睛变成了奇异的绿色。矮人和精灵除外,他们天生便能在黑暗中视物。
入口虽窄,洞内却异常宽阔,矮人走到队伍前方,和克里斯蒂娜并肩而行。
“小娜,我闻见了地精的骚味,简直臭气熏天。”矮人手握战斧,低头寻找绿皮的足迹。
“嗯。”精灵点头同意,尖耳朵竖了起来捕捉声响。都城来的禁卫手剑柄,走在精灵身后,胖法师拄着法杖,尽量跟上大家的步子。
老兵担任后卫,魔法给予的夜视能力让人很不舒服,色彩单调,老盯着同一个地方看会有想吐的感觉。脚下这条路再往前走能至少分出了三条岔道,四通八达的隧道让他捏紧了暂未出鞘的匕首。
地表种族痛恨黑暗,无法夜视的族群身处封闭的地下空间非常危险。即便通过法术弥补,也不可能习惯在狭窄的洞窟里战斗。长腿的痛苦反而成了矮人的优势,弗林特脚步轻快,比在马背上时自在多了。
一路上并没有巡逻的哨兵,杂乱的脚印到处发现了不少。绿皮为何如此麻痹大意,弗林特很好奇。
越往里空间越开阔,逐渐扩展到了能容纳十人并排走的程度。一个靠耳朵和眼睛,一个靠眼睛和鼻子,精灵和矮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发现了前方聚集的绿皮。弗林特赶快朝旁边打手势,要队友就地躲藏。洞窟中央有最少也有上百个绿皮,正集体跪在地上,有一名兽人带着喊某种难以理解的口号。
克里斯蒂娜推测是绿皮在搞宗教仪式,但里面没有神像,连画都没一副。绿皮把各自的武器堆在一起,不像往常那样丢的满地都是。洞穴里事物透着反常,她不想深究,既然发现了绿皮部落的大型藏身地,也就达成了目标。精灵对着隐蔽起来的其他人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大家点头会意。就在此时,绿皮们突然安静下来,克里斯蒂娜看见领头兽人旁边多了个影子。
那人把脸藏在兜帽里,被牛高马大的兽人衬托的弱不禁风,但从兽人刻意弯腰讨好的身体语言判断,看不见脸的人地位很高。这勾起了克里斯蒂娜的好奇心,她止住轻手轻脚往外挪的人,以指头比自己的眼睛,再指向远处恭迎贵宾的兽人。弗林特手脚并用爬过来,做了个“你干吗?”的口型
“那个家伙不是绿皮。”克里斯蒂娜和矮人咬耳朵。
戴兜帽的身影把头转了过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矮人立即停止动作,精灵伏在地上屏住呼吸,她的脸刚好偏向了人类同伴那边,老兵和两个禁军除了神色紧张外,尚能保持镇定。法师却显得惊慌失措,即使在夜视的单调光谱中,精灵也能看到顺着鬓角滴下的汗水。
高等精灵以食指封住自己嘴唇,示意他镇定些。结果法师胸口的起伏反而更大了。
跟来的老兵止住了法师即将失控的紧张。他左手捂住法师的嘴,右手抽刀抵住喉咙作为警告,经过严厉对视,恐慌被迫停止。
克里斯蒂娜得以重新把注意力转回洞穴中央,神秘人脚边多出两个被捆住手脚的俘虏。神秘人解开披在身上的斗篷,念出了个悦耳但难懂的词汇,听得圣骑士莫名其妙。和火把无关的非自然光源骤然升起,点亮了整个洞穴,也让精灵小队看清了位于正中的存在。
制造出光照的人身材娇小,穿着曲线毕露的贴身服饰。衣服到了胸口的位置,特意敞开着。她拥有心形小脸蛋,精致五官,深红色的眼睛。浓密的卷发如同白色的波浪,伸出发梢的尖耳朵像极了克里斯蒂娜,除了黑如墨汁的皮肤……
黑暗精灵!克里斯蒂娜浑身一激灵。母亲每当哄不住她的时候,只要说出这个词,女孩立刻便会停止哭闹,扑进妈妈怀里默不作声。虽未亲眼见过,幼年时的言传身教也能够帮她认出死敌。
弗林特·火炉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黑暗精灵会出现在荒山野的破洞里。黑暗精灵视绿皮为低贱的奴隶,而黑暗精灵所到之处,只会带来混乱。
矮人转过脸想要提醒同伴,这举动只是多余,黑暗精灵早已是臭名昭著。战士紧握武器一言不发,法师紧张得多,因为他深知黑暗精灵的厉害。
弗林特伸手去推克里斯蒂娜,精灵女孩摇了摇头,她用眼神要矮人去看黑暗精灵和兽人在干什么勾搭。
有了光源,俘虏们也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当发现身处绿皮的包围中时,他们双眼圆睁,不停的挣扎。黑暗精灵围着俘虏踱起了步子,笑容愈发灿烂。她抬手捧住了其中一个的脸,享受完对方绝望的表情。她舔着嘴唇,扯掉了俘虏的蒙嘴布。
克里斯蒂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反正根据动作推断,多半跟下流无耻有关。
调戏的过程一定让黑暗精灵很不愉快,因为克里斯蒂娜看见她突然用匕首划了俘虏的喉咙。旁观了全过程的兽人,双手抓起还没咽气的受害者,举过头顶如同炫耀战利品。围观的绿皮再次跪下,一轮新的嚎叫又开始了。黑暗精灵对绿皮的行为艺术兴趣缺缺,晃着匕首转向下一个俘虏。
不等弗林特做出反应,克里斯蒂娜单手支撑翻过藏身的岩石,直取杀害俘虏的凶手。剩下三个战士拔出武器,无视跪倒的绿皮,扑向那个亵渎同僚遗体的兽人。
矮人不是胆小鬼,从来都不是。弗林特举着战斧加入了冲锋。他不及长腿同伴速度快,正好避过了首轮攻击。黑暗精灵从背后抽出一柄精巧的魔杖,指向圣骑士,激射而出的光球把克里斯蒂娜打的身体一歪,险些摔倒。矮人绕过踉踉跄跄的圣骑士,以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奔跑,他离黑暗精灵只有不到十步远了。黑暗精灵丢掉用完的魔杖,又拿出一柄新的向他,张嘴就念。矮人奋力掷出战斧,逼得黑暗精灵躲闪。但法术还是成功释放了。弗林特膝盖一软,头朝下栽倒。仿佛十天没睡的困意突如其来,矮人却绝不屈服,弗林特顽强的再度挺身站立。离他最近的一个队友就没那么幸运了,都城来的禁军之一倒在吓傻的地精脚边,昏睡不醒。
弗林特大吼着一头撞倒黑暗精灵,轻松钳住那对黑瘦的手腕。正在他考虑怎么处置身下失去反抗能力的女人时,一柄剑从上而下插进了黑暗精灵的脖颈。
“该死的,留个活口好问话啊。”被喷了一脸血的弗林特咒骂着爬起身。
“……!”克里斯蒂娜再次说了句矮人听不懂的话,走向幸存的俘虏,切割绳子。
矮人转向另一边的战场,禁军和老兵联手抵挡绿皮围攻。中了法术倒地的人没有掩护,惨遭地精疯狂戳刺,眼看着没救了。胖子法师半跪藏身之处,仍然停留在冲锋的出发点,一副吓呆的蠢样。
“那个吃白食的肥屁股,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弗林特劈倒一个英勇过头的地精,虚晃沾血的斧头,吓住了打算接近的绿皮。百忙之中不忘提醒法师干活。
胖子也不想表现的像个废物,但他很可能是第一次经历实战,满脑子都是咒语却开不了口,法师哆哆嗦嗦把手伸进内袋,几次失败,才摸出一块兔毛。
'好,好,兔子毛,兔子的毛,闪电,闪电术!'法师努力控制住打得不可开交的上下牙,念出了正确的咒语。他对准了举着尸体,欲丢向老兵和禁军的高大兽人。一道纯白色的闪电由食指喷出,正中野兽肌肉发达的胸口。强大的魔法能量立刻便击倒了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皮烧焦的味道。
“干的好,死胖子!”矮人是在夸奖我吗?胖法师再接再厉,这回掏出了一撮晾干的蛛网。
闪电术很成功,而蛛网嘛,他只能庆幸这玩意儿弄不死人,幸好……
等走出洞穴,弗林特伸手从头盔上扯下一大团蛛丝,粘稠的手感让矮人抱怨不止:“法师啊,你到底会不会瞄准?”法师把搀扶出洞的俘虏放在草地上,胖乎乎的脸上全是笑意,他沉溺在初战获胜的刺激中,不在意对矮人挖苦两句。
老兵在矮人身后钻出了洞穴,他招呼着等在外面的士兵:“都来搭把手!”
众人合力抬出了禁军的遗体和被杀害的俘虏,最后出来的是克里斯蒂娜。圣骑士尽管被魔法直接命中,仍坚持担任后卫。
胖子的蛛网术困住了一大半绿皮,剩下能动弹的也没为同伴复仇的意思,全都跑得飞快,迷宫般的隧道也让跟踪追击成为了不可能。圣骑士阻止了老兵割下黑暗精灵头颅的举动,不过克里斯蒂娜并未拦着他搜刮尸体。护体锁子甲破了好几处都没换,显然是个穷鬼。
搜索队设法弄塌了洞口才离开,根据绿皮没了主子就一窝蜂的尿性,至少这个藏身处是废了。
那天傍晚,矮人在离营地不远处的河边找到了精灵。被魔法飞弹打凹变形的胸甲丢在地上,精灵背靠一截树桩席地而坐。晚风轻柔,吹乱了白金色的长发,克里斯蒂娜把遮眼的头发撩到耳后。
大概长腿的男人会觉得很美吧,矮人摇摇头,老实不客气的坐在她旁边,很长一段时间,一高一矮只是坐在那儿,欣赏落进河里的树叶随波逐流,越飘越远。
“陪我来的那三人,我连名字都没记住,就死了一个。”精灵拔着腿边的枯黄的杂草,丢进河里。
“俘虏也死了一个,如果动作再快点,应该能救下他。”
“可能吧,鬼知道。”弗林特粗声粗气,毕竟看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是愉快的经历。
“里昂在就好了……”克里斯蒂娜环抱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矮人不会哭,也很难有类似的反应,取而代之的,弗林特大声咳嗽,清了很长时间的嗓子。他又陪着精灵坐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了,丢下克里斯蒂娜继续发呆。走之前他拿走了被打坏的胸甲,军营里有铁匠锻炉,今晚他会彻夜不眠,用实际行动来安慰尖耳朵老友。
夕阳愈下,风便愈大,也更冷了。克里斯蒂娜吸着鼻子,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假若是普通人,两年应该能走出阴霾。可她是精灵,两年和两天又有什么区别?里昂的死就像发生在昨天。漫长的生命,有时也是一种诅咒。
克里斯蒂幼年和母亲一起被逐出了故乡,在她成为少女经历初潮之前,相依为命的母亲便患病离去,无依无靠的她被迫栖身于孤儿院。成年人会因为她是精灵而高看一眼,孤儿却不管这些。顽劣儿童一哄而上,揪她的尖耳朵,拉扯她的头发。等主事修女赶到,克里斯蒂娜衣服已被撕的稀烂,正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徒劳无功的躲避落下的拳脚。
修女将精灵孤儿带回自己的房间,给她擦洗干净,换好了新衣服。修女拿出了代表大地之母的圣像,挂在精灵的小脖子上送给了她,并带着似懂非懂的精灵向神祈祷。
年长的修女祈求神垂怜精灵遗孤,年幼的精灵祈求神救活她的母亲。那天晚上,大地之母肯定回应了她们中一人。
精灵从衬衣里掏出了从不离身的圣像,小小挂饰上残留着她的体温。木雕成的地母怀抱婴孩,象征了泰拉对凡人的慈爱。
她走到河边,水面映出了一张美丽而憔悴的脸,精灵捧起水,洗尽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