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北漂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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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离别

父亲在饭桌上平静的诉说着这一切,我们一家静静地听着,深知今日的生活来之不易。我和哥哥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导致现在村里的根茂叔如此窘迫,父亲不愿提起,说改日再叙。

饭后,哥哥睡觉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活动,一个人看书写作业或者看电视,一个人用啤酒瓶盖压在自己腿上摁出花。

我完成作业无所事事,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发呆。爸爸妈妈在油锅旁边炸馓子,热气不断地从煤炉和油锅里冒出来,爸妈每人脖子里系着一条毛巾,不停地擦着汗。

外面的一群孩子在学校的乒乓球台打着乒乓球,我不会打,也不喜欢这类运动,没有兴趣加入他们。

母亲看我在一旁坐着没有事干,示意我去外面和别的小伙伴玩。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不愿意去,一方面不会玩怕丢人,另一方面是长期的留守生活让我变得孤僻而内项,不愿和别人交流。爷爷奶奶是我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人,奶奶每天都被疾病缠身,每天没有什么笑色,让我亲近不得。爷爷每天都忙着喂养蜜蜂,一天也就三顿饭能见到。

看到我这样,母亲嗔怒了,责怪道:“天天窝在家里,不和别人交流,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我低声解释道:“我不会打乒乓球,非得让我和他们会的玩吗?”

母亲看我红着眼睛和她争辩,彻底怒了,一改往日的温柔:“你就是出鳖的道!出去和他们玩,我看能不能掉几斤肉,不出去别进这个家!”

我有些崩溃了,加上夏日的燥热和火气,母亲不停地指责起来,我哭出声来。我心底保留最后一丝尊严,怎么都不想出去,同时也被母亲的责骂激怒了,我几乎没挨过父母的指责,这让我很狂躁,出去和他们玩,就像杀了我一样。平日里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话,打心里也感觉低人一等,别人是城里的“娇娃”,而我只是来自乡村的“土包子”,内心不停地挣扎着,但是并没有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母亲用词越来越激烈:“你这样没出息,长大了也是废物!”

我狂怒起来,迅速冲到屋里拿起案板上一把锋利的菜刀向自己砍去,刀落在了左手臂上,父亲猛地跳起来阻止了我。我已经失了态,滚在地上大哭起来。

父母亲都被我吓坏了,几年的疏离,我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没有想法的少年了,戾气也重了起来,父亲抱着我安慰了起来。

父亲凌立德惊恐万分,心想这要是不在旁边怎么办。母亲一言不发,流着泪。父亲急忙带着我去旁边杨庄市场包扎伤口,顺便散散心。

老先生包扎完毕后,他带我去看一个卖土豆皮削皮刀的摊位。

“走一走,站一站,瞧一瞧,看一看,抬头走低头看……”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远处一声声吆喝,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父亲和我挤进里面,看到一个蓬乱头发的中年人,腰里别着扩音器,嘴边挂着小话筒,边削土豆边说着顺口溜:“人人都说南方热北方寒,不冷不热到江南……”天南海北的说着,句句押韵,吸引不少年轻人驻足观看。

不仅削土豆,他还拿出萝卜,山芋,面团等来削,说明削皮刀的好处。每当有人买的时候,他都现场教学,对着顾客说:“左手不动右手摇,往前一推就出面条!”

短短几分钟,古今中外说了个遍,不知道他在这个烈日下坚持了多长时间,卖了多少削皮刀,从那古铜色的皮肤来看,这个生意也做了许久。底层的劳动者也只有靠出卖体力来赚钱,至于那顺口溜在来来往往的人看来不过是看猴罢了。

我糟糕的心情没有了,但是在这个人戏剧性的说唱中并没有感觉可笑,我感觉生活的不易。我从那时起有些明白,底层劳动人民的文化和手段有时是十分可笑的,但是他们也在挣扎,想要冲出牢笼。母亲希望我有出息,学会与人交际,不像他们一样闷声受气,一辈子都从事低微行业。卖削皮刀的年轻人想依托自己的口才成功,哪怕很多时候都是徒劳的。

秋风吹起里的时候,我的暑假快结束了,从山那边吹过来的山风让这个和亲人相处的时光结束的异常干脆。让人生厌的知了的叫声小了起来,似乎成了奏鸣曲,傍晚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寂静。我不知道明天还是后天我就要回老家了,我也不愿意多想。

临走前,母亲告诉我把哥哥留在北京,意思是哥哥体弱多病需要人照顾,问我一个人在家行不行?我顿了顿,说:“好!”

我想起了村里的“受气包”,她也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之所以有这个外号,是因为父母外出打工将她姐姐弟弟都带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家,我想起了这些,并没有说话。

我和邻居两个小伙伴、他们的爷爷一起离开的。走的时候是个傍晚,北京西站的铁轨外面还是荒草从生,我盯着一个被微风吹拂的断茎看着,它在风中孤立地抖动。

太阳西沉的时候,火车要开动了,母亲和哥哥在窗户外面,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玻璃没有打开,厚厚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的声音。她敲了敲窗户,示意我耳朵贴在玻璃上听,我听到她说:“妈妈对不住你!”

火车开走了,一年的欢乐时光也结束了。